第十一章 懦弱选择(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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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瞬间,我真以为自己脱胎换骨了。”

“可总会有故人来提醒我,提醒我想起自己来自哪里……”

看到察查,施雾明万分惊讶。

他自在肚里琢磨:“察查怎么会来四海楼找麻烦?轩武门对他来说,应该惟恐避之不及的地方才对。他的手又是怎么回事?莫非……”

直觉告诉施雾明不能袖手旁观,眼看周围没有其他异常,他快步向察查所在方向走去。

“你这乞丐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说了,你只管在外面乞讨就好,楼内你不许进!”一个武者叉手拦住察查。

那察查哀求喋喋:“老爷,就让小人进去看一眼吧,求求你!”

一个个贵客三五成群从二人身边经过,看察查衣着破烂、酸腐难闻,一个个都捂着鼻子,似躲避瘟神似的快步绕过。

那武者见失了门派威严,越说越急、越吵越气,抄起一根水火棍,挥舞着吓唬察查。

察查定眼一看,施雾明正从武者身后匆匆赶来,已经快到近前。

情急之下,他猫着腰猛地从武者胯下钻过,直直撞到施雾明身上。

施雾明看得真切,察查趁乱把一鸡蛋大小的小布包塞进了自己兜里。

随后察查顺势翻倒在地,扑跪求饶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小人瞎了狗眼,这就滚!”

察查的举动越发让施雾明狐疑,他断定,其中必有古怪。

那守门武者气炸了肺,两步赶来,举起大棒就要砸。

施雾明赶忙阻拦,劝道:“少侠且慢,请听在下一言不迟。”

“这摘星港何止这么一个失智疯子,区区蝼蚁,如何能玷污轩武门大名?”

“打杀了他,叫其他乞丐见了,到处编排,倒叫世人笑话明江堂没个慈悲肚量。”

“看在他身体残疾,既然这小厮知错了,就放他走吧。”

武者闻言,冲施雾明拱手称是。

随即用那水火棍反扣了察查的手臂,提着他向门外走去。

施雾明见察查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只见:

目眦染血泼天苦,重眉乱发血海仇。

惨齿啃唇难诉说,蓬头垢面两行泪。

再看察查包着纱布、空空如也的左臂手腕,施雾明悲上心头,顿感不妙。

一刻不敢耽搁,他火速回房,掏出了那个包裹。

但见这脏兮兮的包裹上染了几点血渍,又被雨水浸湿,不堪入目。

再打开一看,里面竟然包着一节手指。

手指皮黑,关节突出,应当就是察查手指。

看手指还未朽坏,断裂时间应当不久。

展开那包裹断指的布匹,原来是一封血书。

雾明大哥

今夜

十字桥下

要事相商

性命攸关

察查跪求

施雾明看完,满脸震惊,愁眉不展。

他坐到桌旁,先使油灯烧毁了血书,又百般琢磨。

“这会是神秘人布下的陷阱吗?”

“江隆堂主现在派人探查虚实未果,我这身负黑丹之人怎敢轻举妄动?”

“察查虽不是我的至爱亲朋,但也有求药的情谊。这次又托得他的消息,我才得以接触明江堂。”

“不对,若神秘人和仙界宗派有关系,按照堂主说法,完全可以破楼强夺,何必大费周章把我引出去……”

“也就是说,神秘人最多来自人间武林,就算此次是陷阱,我也有周旋的余地。”

“可万一是仙界修士呢……”

“那察查如今落得这般田地,我若作壁上观,算什么好汉!”

“至少听察查有什么话要说。”

思索罢,施雾明自柜里翻了一套黑衣,脖子上缠一圈黑巾。

四下搜寻,客房里不见防身利器。

只看那撑窗的短棍,竟然也是用的名贵木材。

坚硬如铁,沉重坠手。

“好一个轩武门,果真财大气粗。”

便怀揣了短棍,到床上躺倒。

捱了半个时辰,等到众弟子门客纷纷回房安歇。

施雾明取了雨笠推门而出,趁乱混入中庭,悄悄隐入漆黑雨夜。

这晚,暴雨更烈,乱珠飞叶打得施雾明抬不起头。

他摸到外墙底下,却见楼哨眼线交织。

藏身于阴影,又顺着墙根慢慢探查了一二里,终于寻得一眼线薄弱处。

施雾明蹲伏墙下,计算各个岗哨流动巡查时刻。

瞅准无人注意此处的空当,施雾明似壁虎游墙,窜上了三丈高的外墙,纵身翻过。

一见墙外的风景,施雾明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外面是个断壁,难怪防守会薄弱些。

施雾明来到悬崖边缘察看,只见乱石刀峰如鹰嘴倒钩,如何爬得下去?

再左右探查,都被高塔视线锁死,悬崖又绵延了二里,出去必遭发现。

眼看悬崖并不算高,“都到这儿了,难道还要回去?”

一不做,二不休。

施雾明把雨笠推到背上,双手抓住悬崖边垂下的枝条,缓缓降下。

眼见枝条到了头,施雾明纵身一荡,跃到绝壁边缘。

他双手死死抠住石缝,整个人如同一串挂在架子上的葡萄。

强风推搡着施雾明的后背,那风吹到石壁上,又被悬崖挡回。

一股股乱流变换着方向,让本就身处险境的施雾明更加摇摇欲坠,风中裹挟的雨滴杂物又让施雾明难以睁眼。

他紧咬牙关,眯着眼,艰难向悬崖垂面爬去。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施雾明来到一块突出大石上站定。

检查双手,见十指伤痕累累,指甲缝里全是污泥血渍。

“撑住啊,伙计,回去以后,我一定多吃猪蹄,好好补补。”

喘了一口气,施雾明再次出发,攀着石块向崖低挪动。

不多时,耳边听到溪流铃叮,估计快到底了,施雾明心中暗喜,加快了速度。

可下一脚就踩中青苔,整个人瞬间滑下。

施雾明慌忙伸手去捉眼前的乱石,可一个个都爬满青苔,似抹了清油一般滑腻。

随着身体自倾斜石壁滑下,施雾明跌落到半空。

眼看身下波光粼粼,他连忙屈身抱膝,准备入水。

谁知正下方是一块平坦的大石,反射水光让他错判。

眼见大事不妙,施雾明赶忙变换架势。

可此时此刻他再没了和肖厌猩交手时的锐气,只叫屁股着地,在石头上摔了个七荤八素,直滑到浅溪里才停下。

猩红顺着清澈的水流散开,那溪水冰冷刺骨。

盆骨脊椎好像摔了个粉碎,五脏六腑火烧火燎,双腿没了知觉,一时间痛不欲生。

施雾明仰面躺在沙石上,龇牙咧嘴,单手掩面,动弹不得。

片刻,只感觉节节骨椎自己震颤起来,如铁签穿凿般,纷纷复位。

断骨拼接,碎肉再生。

这酸爽让施雾明痛苦得合不拢嘴,用尽全身气力才没有喊出声来。

捱了一杯茶的功夫,施雾明得以再次从地上站起,只见丝丝红纱顺着裤腿流下,那是少许残存的血液。

“我的断腿想必也是这样恢复的吧……”

施雾明不禁好奇,自己是不是有了不死之身。

“这个我就不打算研究了。”

思索罢,施雾明戴上雨笠,黑巾掩面,冒着雨向十字桥赶去。

穿行在人潮当中,施雾明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曾经的难堪日子中。

多少个雨日雨夜,辛苦操劳,才勉强换得自己和养母一线生机。

不多时,施雾明来到了十字桥。

只见:

十字桥,钢铁搭骨,水泥铺路,车水马龙,四通八达。

十字桥上,列车缓行,走兽嘶鸣,行人匆匆。

十字桥下,浊浪翻涌,汽轮满载,白烟滚滚。

两岸尽是沉苛烂舸,遍生蘑菇船蛆。

白发老者戴笠披蓑,垂钓沉船上。

瘦骨孤儿持杆拖袋,拾荒残骸中。

施雾明矗立在这片烂泥地里,四下张望,不见察查身影。

他伸手入怀,紧握短棍,沿着浅滩,缓缓走向桥底。

紧张使得施雾明注意力无比集中,在这一瞬间,他似乎又获得了敏锐的探查力。

滩涂上无数生灵的脉搏,从四面八方传入施雾明耳中。

走入桥底,他察觉到,在不远处的桥墩后面,有一个人,除此之外再无他者。

“这倒是个好消息”施雾明暗想。

他在桥墩前站定,不再向前。

拾起一块鹅卵石,向桥墩扔去。

石头砸中铸铁,发出一声脆响。

一个披着破烂雨衣的矮小身影从桥墩后现身,活像个土行孙。

见他取下兜帽,果真是察查。

察查一脸惊恐,拱手低声颤道:“是……是五郎吗?”

施雾明没有摘下雨笠和面巾,只在原地问道:“先说清前因后果。”

察查闻言,忽地泣不成声,瘫跪在地。

“我既然来了,就会帮你,你快说是怎么一回事?”施雾明还是不敢贸然上前,语气里充满焦急。

察查哽咽道:“有人抓走了我妹妹!”

施雾明继续问:“何人所为?”

察查回答:“一群人砸了我家,领头的人身高八尺,健硕身材,扎马尾,一口钢牙……”

施雾明听到察查的描述,错愕不已。

“莫非是楼里那个……”他顿时心生羞愧,除下雨笠面巾,慌忙上前扶住察查。

那察查继续哭诉道:“那杂种砍了我的手掌,掳了我的亲妹妹,只放出话来,叫我领你去往‘清磬农场’。”

“清磬农场,狂砂党的场子?”施雾明难以置信,“察查阿哥,你还知道些什么?”

察查的神色变得无比纠结,他一把推开施雾明,可又很快镇静下来,说道:“对方是在集市上找到我的,那个‘马尾巴’说同你有仇,威胁我把你带去见他。”

“我去了你家,等了两日,迟迟不见你,便到四海楼碰碰运气。”

“我并非要来卖你,我也不知你怎么得罪了狂砂党……我害了安大娘……但求你,我妹妹是无辜的,求大哥想想办法。”察查说罢,别过脸去。

施雾明陷入了两难困境,自己逞凶斗狠,以致无辜者受到牵连,叫他如何袖手旁观?

可那狂砂党,名为武林正派,实际上是强人黑帮的做派。

谁都知道狂砂党是摘星港里新出现的一群疯狗,各门各派都避让三分。

只等武林大会公议将其驱逐,在那之前,谁也不想惹得一身骚。

此为多事之秋,明江堂如何会管此等“闲事”?

若是自己又惹出祸患,江隆堂主对自己的容忍又将持续多久?

施雾明一咬牙一跺脚,愤愤道:“那个泼皮欺辱良善,我一时气不过,出手教训了他,谁知这狗贼如此下流做派!”

“察查阿哥,是我不好,害得你肢体残缺,家人遇险……”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便同你去那清磬农场走一遭,把令妹换回来!”

察查听罢,不解问道:“你去,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你这些日子都在四海楼吗,有没有认得些人脉?或许武林中人更能帮我俩。”

施雾明叹息道:“不是五郎存心欺瞒你,如今时局……这些事不能指望大人物出手,最好的出路,就是咱俩私下解决这事。”

察查连连摇头,苦笑道:“我知道你有些身手,可这一去,不是嘴上求饶就能完事的。那狂砂党向来弱肉强食,敢惹他们的人,不是手刃了仇家,就是被仇家手刃。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去求求江天王,或是别的什么人吧。”

听罢,施雾明把两只铁拳攥得咯咯响,狼眸闪烁,骂道:“这帮杂碎!”

“察查阿哥,家母性命也悬在四海山庄里,不能把祸水往那里泼。求你相信五郎,我敢以性命担保,定要救出令妹,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他语气诚恳又决绝。

察查忽然觉得眼前之人有些陌生,以往施雾明为了多挣些钱,买便宜些的药,总是低声下气、忍气吞声,可如今的他身上似乎有一股力量:

敢于毁灭敌人,不惜毁灭自己。

“你加入轩武门了吗?”察查喃喃问道。

施雾明一愣,“没有啊,阿哥何出此言?”

察查也回过了神来,连忙拜谢施雾明。

二人相伴向着清磬农场赶去。

那是一座高大的工厂,像是一头怪兽盘踞在黑云之下。

只见:

红砖崎岖,钢筋歪斜,铁门铁窗锈迹斑斑。

枯树鬼枝,怪鸦惨叫,破灯碎栅鬼火阑珊。

大门口有一打手看管,翘腿坐在大伞下,狼牙钉棒扛在肩。

见二人到来,那打手提着凶器起身,迎面走来。

“干什么的,赶紧现出真容,速速报于大爷我听。”

施雾明站在前,察查站在后,二人拱手。

施雾明没有除下面巾,只说:“见过大人,小人同贵门一头领起了误会,特来赔礼。”

那打手哈哈一笑,“你小子还真他妈敢来,走,跟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