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决斗(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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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蓝澄碧的天空下,是含黛的青山,一弯流水横过山前,就在山脚水涯,浓密的林荫下,建有一座小巧雅致的草亭,亭中石桌石椅俱全。

酒已摆上来,醉人的却不是酒,而是柳寒烟。

她的温柔,她的体贴,她的眼泪,她的每一样都足以令男人沉醉。

辛云飞是不是又醉了?他毕竟也是个男人,而且并不是他自己想象中那么无情的男人。他甚至已经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早已被她的温柔沉醉?她不但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女人中的女人,这种女人本就是男人无法抗拒的。

柳寒烟道:“你想好决定去找他?”柳寒烟虽然没有说他是谁,辛云飞已知道他说的是柳一凡。

辛云飞没有回答,只是点了头点。

柳寒烟道:“现在你已有把握能杀他!”

辛云飞沉默一会,道:“没有。”

柳寒烟道:“你明知斗不过他,你还要去?”.

辛云飞道:“有些事是不得不去面对的”

柳寒烟道:“你那招已是天下无双的剑法。”

辛云飞道:“我虽然没把握杀他,他也一样没把握能够杀我?”

柳寒烟道:“只要你能不败,就一定会有机会?不是吗?”

辛云飞道:“练武的人,迟早难免要死在别人的手下的,近段时间以来过得太安逸,人只要过得太安逸,武功就很难有精进。”

柳寒烟看着他,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道∶”好,你去。”

辛云飞拱拱手,一句话都不再说,掉头就走。他并没有走出很远,又停下,因为他发现柳寒烟一直在後面跟着。就像是他的影子。

柳寒烟也停下,看着他。

辛云飞道:“你也要去吗?”

柳寒烟道:“你能去,我为什麽不能去。”

辛云飞道:“可是你并不一定要跟着我一起去。”

柳寒烟道:“一定要。”

辛云飞道:“为什麽?”

柳寒烟道:“因为我不想错过你们那一战。我在旁边看着,一定可以看出你们中的破绽来。””

辛云飞叹了口气,道∶”有理。”

又是黄昏。

夕阳正照在窗户上,艳丽如晚霞。她的眼睛却比夕阳更艳丽,更热情似火,也许夏天就是她带来的。

几样下酒菜是一小碟炒猪头肉,一碟火腿,一碟蒜淋茄子,一碟风鸡拌鱼,一碟红烧羊肉。酒也温得恰到好处。她每做一件事都经过仔细的思考,每样东西都配合得恰到好处;使人既不会觉得了她随意,也不会觉得她做作。

辛云飞问道:“还没有他的消息?”

柳寒烟道:“要找到他这一点并不难。”

辛云飞道:“你为什么不说?”

柳寒烟道:“你准备这样去找他?”

辛云飞道:“你反对?”

柳寒烟摇摇头,道:“要对付他,我们要计划好天时、地利、人和,给他至命的一击。”

辛云飞道:“我看还是乘他没有发现我们的时候赶快做决定。”

柳寒烟道:“你现在就要去?”

辛云飞道:“我只希望越快越好。”

柳寒烟道:“哪我就定在明天,地点断龙谷。”

空山寂寂,凄迷的晨雾中,壁立之断崖之下,竟坐这麽样个人,竞使这空灵的山谷,却像是突然充满了诡异奇秘之感。右边是悠悠的河水,左边是莽莽的青山,中间是片平坦的沙地,沙地附近零散的分散的分布着几块异状巨型岩石。

那宽不过两尺岩石上山竞盘膝端坐个人,却将这如图画般的美景衬托得无比苍凉而萧索。他随时都像是要跌下去,但他却闭眼睛,像是已睡了。虽然闭着眼睛,己令人觉得一种锋利的杀气。

他的寂寞,看来也正和那在绝巅高塔旁盘旋的孤鹰一样。

正午,辛云飞走出去的时候,阳光已照在客栈外面的金字招牌上。今天他已准备好他的武器、他的决心、他的勇气,他对自己充满了自信。

柳寒烟道:“现在就要去?”

辛云飞道:“现在就去。”

柳寒烟拢了拢了头发,道:“现在时候还不太晚,我想上街吃顿饭,你陪我去好不好?”

辛云飞道:“现在?”

柳寒烟道:“当然,是他在等我们,又不是我们在等他,我们无论什么时候去都不会太晚。”

辛云飞道:“不错,叫他多等等也好。”

辛云飞已懂得柳寒烟的用意,让自己避开柳一凡的锋芒,等他士气低落的时候再去赴约。

柳寒烟叫了七八样菜,她吃得很慢,还喝了点酒。这些事本来就很正常。可是,在她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心情做这些事,就很不正常了。

她显得很冷静。

辛云飞忽然道:“我得走了。”

柳寒烟头也没抬道:“恩。”

他本来想到柳寒烟会和他一起去的——“好,我们一起去。”他想不到她今天居然会改变主意。

辛云飞道:“你不陪我去?”

柳寒烟道:“你当然不用我陪你去,因为你自己想必也看得出,你随时都能杀了他的……”

辛云飞重整了下他的武器、他的决心、他的勇气、他的自信。大步走了出去。

辛云飞见到柳一凡的时候已到午末时分,太阳正是最热的时分,柳一凡还是一动不动坐在那里。辛云飞忽然发觉自己的心在跳,跳得很快。虽然他已下了必死的决心,但却还是不能不紧张。

柳一凡道:“你终于还是来了。”

辛云飞道:“是。”

柳一凡道:“我只盼你莫要来。”

辛云飞道:“为什么?”

柳一凡道:“因为你就算来了,你也杀不了我。”

辛云飞的手,忽然紧紧握了起来。空旷的原野上似乎立刻就充满了杀机。

柳一凡淡淡道:“你即然来了,又何必在于一时呢?”

辛云飞冷冷道:“你别想着拖延时间,我既然来了,就得要有个结果。”

柳一凡不再回答,却从身上拿出个木瓶,瓶子里装的却是黑色的粉末。他将瓶里的粉未洒在地上,洒成个圆圈,却又留下个缺口,然后他就站在旁边,等着。

辛云飞看不懂,道:“你这是干什么?”

柳一凡道:“我在做饭。”

辛云飞道:“做饭?”

柳一凡道:“每个人都是吃饭的人,我也是人。”

辛云飞道:“那么你为什么不也像别人一样,吃些比较容易找到的东西?”

就在这时,草丛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奇异的声音,一种无法形容、不可思议的声音。无论谁听见这种声音,都一定毛骨悚然,甚至会忍不住呕吐。

辛云飞看见的事,却比这声音更可怕。

他忽然看见,也不知有多少条大大小小的毒蛇、壁虎、蜈蚣蠕动着,从竹林里爬了出来,爬入柳一凡用粉未洒成的圆圈。辛云飞只觉得胃在收缩,勉强忍耐住。

柳一凡拿起一条毒蛇放进嘴里,道:“我吃这些毒蛇、壁虎、蜈蚣也有错。”

辛云飞道:“你当年挑唆林修远制造辛家庄血案,你当何解释?”

柳一凡道:“当年辛家庄血案主谋是林修远,你不去找毒蛇、而归罪于牛羊是何意?

辛云飞道:“当年你把我师哥打下山崖,抢走‘金剑’又作何解释?”

柳一凡道:“这只是韩方的一面之词。又有谁能做作证?”

辛云飞道:“这次‘金剑’再现江湖,你挑动武林纷争,多少英雄都死在你的布局下,你难道没有一点点内疚?”

柳一凡道:“江湖上各路人马的仇杀都是我的错?就连各大掌门向你抢夺‘金剑’也是我的错?你不去找他们,怎么反而把所有的过错强加在我身上?”

辛云飞道:“这难道不是你布的局?”

柳一凡吃完三条蜈蚣,两只蝎子。忽然道:“你吃什么?”

辛云飞道:“我吃牛肉,也吃羊肉,尤其是红烧牛肉,小葱炒羊肉也不错。”

柳一凡冷冷道:“假如张三是个恶毒狡猾的小人,李四是个诚实刻苦的君子,这两人若是一定要你杀一个,你杀谁?”

辛云飞道:“张三。”

柳一凡道:“现在你杀的却是李四。”

辛云飞道:“我已杀了李四?”

柳一凡点点头。

辛云飞苦笑道:“只可惜我连他的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柳一凡道,“你应该知道,他就在你的肚子里。”

辛云飞搞不懂柳一凡说的话,实在有点颠三倒四,莫名其妙。

柳一凡冷笑道:“毒的是蛇,不是牛羊,你杀的却是牛羊,杀了它后,还将它的尸骸葬在肚子里。”

辛云飞苦笑道:“我只知道这世上的确有种人利用人性的弱点,把其它人放在一个囚笼里相互撕咬。这种人比蛇蝎更恶毒。”

柳一凡道:“你说的这种人是我?”

辛云飞道:“我只恨不能杀尽你这个恶毒卑鄙的小人。”

柳一凡道:“可是,毕竟我养育了你十年,还教了你十年的武功。”

辛云飞道:“这正是你要借的刀,借我这把刀为你扫清武林的障碍。”

柳一凡叹道:“可惜并没有如愿。”

辛云飞摇摇头,苦笑道:“这正是你连想都没有想到。”

柳一凡摆了摆手中玉萧,道:“那就来吧。”

没有声音,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连风都已静止,天地间突然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萧索凄凉之意。一缕刺骨的寒意,就像是刀锋般刺入了辛云飞的骨髓,这就是杀气。

若有人想要你死,你就得要他死,这其间绝无选择的余地!

这是原野上的法则!也是生存的法则。

辛云飞别无选择,但他却很了解自己的剑法——辛云飞剑法的可怕之处并不在“快”与“狠”,而是“稳”与“准”。他那一招出手就要置人于死命,至少也得有七成把握,他才能出手,不然将不会有机会。

所以他必须“等”!等对方露出破绽,露出弱点,等对方给他机会。

柳一凡看来虽只是随随便便的站在那里,但内力鼓动着道袍,把他包围得像个铁桶,柳一凡似已决心不给他这机会,他整个人似已变成了一片空灵。柳一凡的确值得自傲。

突然,柳一凡面容扭曲,身体一阵颤抖,斜斜地倒了下去。

辛云飞疾步向前就看见了一张惨碧色的、已扭曲变形的脸,他是中毒而死的。

是谁下的毒?

他终于明白柳一凡是怎么死的了。他的确是被那些毒虫毒死的,只因为那些毒虫身上,又被人下了种他受不了的毒。而使用这种下毒的手法的人一定是柳寒烟。难怪她没有同来,因为她早已布好了局。

辛云飞仰面四望,天地悠悠,他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寂寞。

辛云飞藏起了他的玉萧,抱起了柳一凡的尸体,玉萧是冷的;尸骨更冷。最冷的却还是辛云飞的心。

辛云飞用剑正在缓缓地掘坟——死在哪里,就葬在哪里,这正是大多数江湖人的归宿。他要一个人掘成这个坟墓,他必须这么做,也许这世界上只剩下他愿意这么做了。

新坟。

事实上,根本没有坟。

泥土已拍紧,而且还从远处移来一片长草,铺在上面。现在谁也看不出这块土地下曾经埋葬过一个人的尸体。

没有墓碑,墓碑在他心里,这是辛云飞的意思,他们不愿再有任何人来打扰他地下的灵魂。辛云飞只希望一切的江湖恩怨都随他的死亡而了结。

三更已过。

这古老的村镇里,灯火已寥落。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片黑暗。若是在大一点的地方,也许还可以找到一两处喝酒吃宵夜的地方。也许就因为现在不大可能找到酒喝,所以辛云飞忽然觉得很想喝两杯。

他叹了口气,走出横巷,实在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就在这时候,突听有人带着笑道:“我知道这里有一个地方还有酒喝,你跟不跟我走?”

虽然有星光,巷子里却还是黑暗的,一个人大袖飘飘,在前面走。

辛云飞盯着他,忽然笑了,微笑着道:“你明明知道我能认得出来,为什么偏偏不肯见我?”

这人仿佛吃了一惊,失声道:“你……你认得出我?”

辛云飞叹了口气,道:“我若认不出,那我不仅是个瞎子,而且还是个呆子。”

这人垂下头,轻轻地问:“为什么?”

辛云飞道:“你不知道?”

这人终于抬起头,掀开了脸上的丝巾,星光就照在她脸上。

她凝视着辛云飞,轻轻道:“我的确应该知道你能认得出我来的,因为,你就算化成了灰,我也认得出你。”

她的声音也美,美得就像是春天傍晚吹过大地的柔风。

如此美丽的眼睛,如此美丽的声音,除了秦水瑶还有谁?

门是虚掩着的。

从外面看起来,这不过是个很平凡的人家,门栏的灰尘积得很厚,仿佛已很久没有打扫。

辛云飞走到门口,心就跳了起来。

屋子很小,但却收拾得很干净。

屋角里有个小小的木柜,是锁着的,旁边的妆台上,摆着面铜镜。然后他才发现在床上躺着个一、二个月大的婴儿,胖胖的睡得正香。

辛云飞看着她,忽然有了种很安全的感觉,心也已定了下来。但他却还是忍不住要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秦水瑶却轻轻道:“这是你的家啊!”

辛云飞望着秦水瑶,茫然道:“我的?我的家?”

秦水瑶笑了笑,道:“当然,还有你的儿子。”

辛云飞狂喜,转过身面对床前伸手去抱孩子,突然又缩了回来,望着秦水瑶,道:“我可以抱一抱吗?”

秦水瑶抱起婴儿,送入他怀里。问道:“你说孩儿像妈妈呢还是像爸爸?”

辛云飞伸出双手,将孩子抱在臂中,不由得欣喜若狂,道:“还是像妈妈多些,脸不大肥,是张瓜子脸。”

秦水瑶低声道:“但愿他长大之后,多福多寿,少受苦难。”

这女人只要做了母亲,心中慈爱沛然而生,竟全心全意的为孩子打算起来。辛云飞向她凄然望了一眼,伸手抚摸她头发,心道:“这半年多来,我不在她身边,真是难为她了。”

秦水瑶道:“这里原来有一个是个年龄较大的老奶奶,他儿子把她接回城里养老去了。”

辛云飞道:“所以你就把这里买下来了?”

秦水瑶点头道:“这是个很平凡的小户人家,我觉得很适合我们。”

辛云飞道:“这里的其它人当然也不认得你?”

秦水瑶道:“当然,我要好好照顾你,我们要好好好过日子。”

她温柔的脸上,带着一种无法描述的幸福和甜蜜。眼中幻想着:他们找了个安静和平的村庄住下来,镇上的人善良而淳朴。一个辛勤的佃户,和一个勤劳的妻子,在这里是绝不会引起别人闲话。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过的日子平静而甜蜜。

辛云飞道:“孩子取了名字没有?”

秦水瑶道:“还没有,你是孩子的爸爸,请给他取个名字罢!”

辛云飞沉吟道:“嗯,你看叫‘辛平’怎么样?希望他平平安安。”

秦水瑶道:“好极,好极。希望他平平安安长大。”

辛云飞不再孤独,他已不是那个亡命江湖的落拓少年,他的确很幸福。他有个好妻子,也有个好儿子。无论对什么样的人说来,这都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