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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菟撑了撑沉重的身体,从断崖边的碎石上坐起来,丹田之内仍然有股气息,虽在乱撞,却已经变得十分温和。顾菟知道那是师父的内丹,师父就算死了,却还在护佑着她。
顾菟的脑子登时疼痛交加,更是一片混沌不清:“这是什么地方?我不是死了吗?我不是被货车撞……为什么……师父…我的师父呢?”
顾菟观望了一下周围,四周毫无生机,晴空之下,连只飞鸟都不曾飞过,顾菟费力地扶着断壁残垣站了起来,她看见了自己身上穿着的大红喜服,愣了好大一会儿才收回目光,顾菟又迷茫地向四周看了看,这是在梦里吗?可什么地方这样痛呢?
身上的喜服款式繁复,顾菟找了块碎石,把长长的裙尾扯断,包在了流血的手臂上,愣愣地盯着自己从上面掉下来的断崖,跌跌撞撞的向山里走去。
“这是哪儿呀?”顾菟咬紧了嘴唇,“我是谁呀?”
正是新春垂柳,桃花弄雨的季节,山里依旧热闹,倒是一派风流韵景,花前垂露珠,蝶儿正娇语,顾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但是她更不想停下,一停下就是空白的记忆,“怎么了,这到底怎么了?”
顾菟慌慌张张的往前走着,她知道一定有什么在等着她,赶路的急切和早已经疼到麻木的胳膊让她大汗淋漓,大红喜服已经被褪下扔在了路旁,顾菟身着白色的小单衣,擦了擦汗,又翻过了一个小山头,她看见了前方开的正热闹的桃花林,桃林深处有一座恢宏大气的庭院。
东风随着顾菟飘了过来,桃花般簌簌落下,暗香浮动,落英缤纷,顾菟站在桃林深处,想要拂去落在脸上的花瓣,抬手一抹,却是满脸泪水,“师父……”
梦里谁言情深重。却叫离人泪,欲言,先流。
笛声又开始在耳边徘徊,顾菟什么都看不见,脚下的步子再怎么也抬不起来了,尚存的一丝晴明中回想起了上一世刚刚背过的一首词。
凤凰山下雨出晴。水风清,晚霞明。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娉婷。忽闻江上弄哀筝。苦含情,遣谁听?烟敛云收,依约是湘灵。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那是她最喜爱的苏东坡的词,季离总是说她无法理解文人墨客的丝丝细腻情怀,如今,什么话也无须多说,顾菟已经知道了什么是告别,什么是人不见,数峰青。
却原来这一世我是来体味什么是生不如死来了。
梦也是我,我也是梦,顾菟再睁开眼的时候,厚重的回忆已经在她空白的人生画卷上泼上了浓墨重彩。
她是顾菟。
涓涓春水从桃林里蜿蜒流过,顾菟从庭院里取出水桶和抹布去溪边打了一桶水。数亩桃林里躺着的都是她的师兄妹,云里溪桥的弟子,和她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都在这一天,在这大喜的日子里,躺在血污里,我的亲人朋友我的一切就在这一天全部都葬送了!
师门被灭,就剩我孤零零一个了。
“全部都葬送了!”顾菟丢下抹布,冲着碧落青天呐喊着“我的一切!全部!全部都葬送了!”
所有过去的欢声笑语都不存在了,师兄弟们过去爱跟着师父登山啸咏,引觞自醉,师姐妹爱和着师父的笛声拈花惹草,共煮棠梨,所有这一切全都没有了,就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里,分明还是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笙歌齐飞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转眼已是刀山火海,箭雨刀光。
顾菟忍着眼泪擦去师兄妹脸上的血污,把庭院里打扫干净,这口缸,这是二师兄的,他总在这里洗墨,缸里的水是他用糖豆逗小师弟给他打来的。这块石头,这是小师妹的,这是她在溪边捡的,色彩斑斓,漂亮的很,捡回来就当个宝贝,连大师姐都不让碰一下。还有这口锅,这是大师姐的,是上次下山她和大师姐一块买的,大师姐还怪罪商家利益熏心,要了她好几吊钱,大师姐总爱做菜,虽然不是很美味,但从没有人说难吃,就算不好吃也要赞不绝口,师父看自己的弟子全都这副样子,一脸痛惜:“这家让你大师姐当吧!”对了,还有这个,这是师父的书,师父总是这样,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小师弟就偷偷的把他的书藏到他身下,师父醒来找不到书总爱发脾气,小师弟调皮就抱着师父让他画的画偷偷乐。
全部,这是她十八年来长大的地方,是生命最初孕育她的地方。顾菟慢慢的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在庭院里跪了三天三夜。
离开桃林的时候,顾菟一把火扔了进去,缓慢但坚定的转身离开。
“我要去找师父,师父说他无处不在,师姐师弟师妹师兄,菟儿就此别过了!”
一曲云隐风几许,知君欲往远游处,桃林案几留不住。回首望,风远天高红粉落,往昔云里春水阔,故里溪桥荫凉所。不见脚下步步错。谁得似,故人恰在千里度。
顾菟走出云里溪桥前换了一身干净萝衣,发簪重新梳了下来,顾菟爬到一块巨石上往山下看了看,再不出半个时辰,就可以到山脚了,那里似乎有几户破败的茅草屋,到时可以请别人收留自己过个夜。
她要好好活着,留着一条性命,她还有血海深仇,师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还在等着她。顾菟越走越急,眼前有些昏聩,云里雾里间仿佛听见有人问她,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