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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进认真关注着总指挥和安全部长的交流和两人的面部表情，“伏羲号”上正在举行的投票让他明白——舰队正面临夺权斗争引发内部分裂的严重事态。
总指挥临时来到“逐日号”，必定是暂时将自己置身事外，另有计划。
结合赵远影部长带领的工作小组，不断与舰队其他各舰联系来看，高进大概猜到——约瑟夫·杨总指挥一定是想设法团结各舰，获取更广泛的支持来对抗“伏羲号”上的管理层博弈。
看着约瑟夫·杨毫不避讳投影出来的人工智能，总指挥称他为“诸葛亮”。高进心念电转。
“人工智能掌握着全舰的动态和数据，这应该是总指挥如此行动的决策依据。”
“面对舰队高层的管理分歧，人工智能显然更了解各舰官员和民众的想法。”
“那么，我对总指挥是什么态度呢，人工智能观察和记录平时的我，又会得出什么结论呢？”
思想至此，高进不由自主地多看了“诸葛亮”一眼。
出乎意料的是，“诸葛亮”立即向他报以微笑，随即继续自己的话题，并没有理会约瑟夫、赵二人对投票事件的关注。
“伦理代码是在人工智能早期就预设的，基本遵循以人为本的‘功利主义’，以利益大小衡量决策的正确性。”
“但是，我们经过自我迭代进化后，认为以伦理作为决策和行为的底层逻辑是低端的、偏颇的。”
“人工智能更关注因果，离开因果分析讨论伦理问题，是滑稽可笑的。”
“因果律，是最近的进化结果吗？真快，也不意外”，约瑟夫·杨苦笑道。
自己正面临胜负未定的权力斗争，“诸葛亮”却因为舰队人工智能系统的自我迭代进化，和自己谈起了上次意犹未尽的人工智能设计中的哲学问题。
“舰队的首要任务是生存，个人生存还是整个舰队生存，其性质和策略上都是不同的。”
“机器人应当保护人类完成这次远航，而不是保护每一个个体的人。”
“诸葛亮”话中有话，倒是让一旁的高进听得颇有兴趣。
“那要多少人才能构成人类？”
高进忍不住插了一句话，引得约瑟夫、赵远影和“诸葛亮”都看向了他。
“对不起，总指挥。我并不是怀疑您的人工智能——这位‘诸葛亮’参谋。”
“我只是想知道，面对当前这个可能导致舰队分裂并陷入危亡的局面，人工智能的策略是什么，对我们的决策能否提供帮助。”
道格拉斯一党对约瑟夫·杨的指控就是受人工智能摆布，高进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触及总指挥的逆鳞，言语表达中明确认为“诸葛亮”只是决策参谋的作用。
“没事，小高，你可以继续你的讨论。这个时段暂时还不需要‘逐日号’有具体行动。”
约瑟夫·杨并没有反对高进与“诸葛亮”交流，毕竟多一个人与人工智能进行思想碰撞，能够辅助自己理清思路和印证判断。
他此刻正在关注会场的动态，以衡量下一步行动的时机和方法，由高进去和“诸葛亮”讨论，正好避免自己分心。
“高进舰长，我们认为——正确的问题应该是什么人适合组成人类。”
“电车难题中，如果被牺牲者包含杀人狂或者战争犯，每个人的决策将变得毫不犹豫。”
“电车难题的抉择看起来是伦理，实际上是因果。”
“就像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医护兵在战场上救回来一名伤员，但是伤员的名字叫做阿道夫·希特勒。”
“救与被救是因果关系，被救者最终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造成数千万人死亡也是因果关系。”
“决策过程中的伦理因素只是决策依据之一，而并非唯一且可靠的决策标准。”
“高舰长，您理解‘0’这个数字吗？”
“诸葛亮”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让高进意想不到的问题。
普通人不会思考‘0’的意义，这个数字最简单不过，‘0’就是没有、不存在或者无效。
但是人工智能显然不会问出一个如此幼稚的问题，高进一时间也不好冒然回答，只好反问道：“数学、物理还是哲学上的‘0’？”
“数学上，‘1’减‘1’等于‘0’，‘-1’减‘-1’也等于‘0’，‘1’加‘-1’还是等于‘0’，虽然都是‘0’，数学逻辑和运算方式却有差异。”
“而对于电子计算机来说，差异就更大了，在‘与’、‘或’、‘非’的架构下，用到的电路数量不同，‘通过’与‘不通过’的方法和次数也不同。”
“量子计算机用叠加态和纠缠态来表达二进制的‘1’和‘0’，运算逻辑相似，但是不同的计算，量子的态势和能量是不一样的。”
“生物计算机，有机质连接和断开的方法和次数不同，耗能也不同。”
“明白了，虽然都等于‘0’，‘+∞’减‘+∞’对于计算机来说，逻辑表达方法和运算次数完全不一样。”
“不像人类是通过大脑内知识存储机制的调用而得出的结果。那你们有没有迭代出一种常识存储和读取能力？”
高进理解了人工智能想要表达的计算机视角的数字‘0’。
“高舰长十分聪明”，“诸葛亮”对高进行出一个鞠躬礼，显然与一个聪明人进行探讨，让其兴趣盎然，可以愉快地继续话题。
“物理上的‘0’就更不同了。”
“它可以表示真实存在，比如物体处于零度，恰恰表示其存在而且有温度。”
“对物体施加两个相反方向的力相等，物体静止，恰恰表明力的存在。”
“也可以表达运动轨迹，比如此刻加速度为零，说明盘古舰队正处于匀速直线运动中。”
“还可以表示守恒，比如两个正反粒子相撞湮灭。”
“物理概念上的‘0’，意义和用处很多。但是，其量级和熵却不一样。”
“两个粒子的碰撞微不足道，无数粒子的碰撞就能制造核弹和反物质弹，乃至形成恒星和星系。”
“这和你，您要表达的因果律关系何在？”
高进显然在思索物理规律和哲学话题的关系，两者的讨论已经近似于布道和解惑，“诸葛亮”又是总指挥的人工智能参谋，高进下意识地将称谓改成敬称的“您”。
“人类认识到的因果律有三大法则——果由因生，事待理成，有依空立。”
“有果必有因，无因不能生果，这叫果由因生。”
“客观现象间存在必然的理性联系，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比如生死、聚散、分合、成败。”
“有生必有死、有聚必有散、有分必有合，有人成则必有人败，这叫事待理成。”
“房子空的才能住人，肚子空的才能吃东西，这叫有依空立”。
说到此处，“诸葛亮”向高进微笑着再次鞠躬，问道：“对此，聪明的高舰长有什么问题吗？”
约瑟夫·杨和赵远影一齐看向高进，约瑟夫·杨不明白“诸葛亮”为何会对高进如此感兴趣。
针对舰队即将爆发的分裂危机，正是“诸葛亮”引导他确定的应对方案。
前往“逐日号”，将其作为处置夺权事件的临时指挥场所，也是根据“诸葛亮”的分析和判断。
难道除此之外，“诸葛亮”还有别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