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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活生生的人,只要还活着,便不可能完全的凭空消失。
就算是死人,也会在这世间留下些许痕迹。
这当然不是废话,可是钱书裕发现石昊的所有踪迹都没了。
仇浔在谷仓吃着饺子的时候,天河马场的几个兄弟们和石昊聚在一起,心事沉重的吃着散伙饭。
除了梁王,这早已无人问津的天河马场自是没有多少人愿意来此务工,在这干活的马倌大多都是自漠北而来,工龄最短的,也至少是在聂鸿飞当皇帝时期来的。聂鸿飞下台后,天河马场也成为了所有人避之不及的不祥之地。
朝夕相处,仍留在马场内的马倌们自然而然有着深厚的感情,马场主陆文亮对每一位马倌就像是自己的至亲兄弟,从来没有将他们当作下人看待。多年来,他们相互依靠,将本该衰败的天河马场续了一年又一年的光阴。
围坐在篝火边的马倌们,有的愤怒不已,对石昊这样判主的行为怒骂不止,有的依依不舍,对于即将失去这个兄弟感到难过。压抑的气氛直到第二天早上石昊带着全部家当离开天河马场时都未消散。
聂鸿庭给他的任务让他无法抽身跟踪石昊,为了不暴露仇府,仇浔只能耐着性子等着回城的日子。更何况在这天河马场内,除了自己,绝对还有烟雨阁的其他人在暗中行事。
其实早在仇浔接到任务的第一天,他便已经知道烟雨阁的人也潜伏在梁王府的周围。虽然他凭借着自己高超的武功和极擅长的隐蔽未能让烟雨阁的人真正发现他,可在这几乎无人看管的马场,反倒有诸多的不便,此事只能等返回京城后再开始行动。
仇浔也清楚,钱书裕此次亲自出手,必然不会仅仅是跑去天河马场要个钱。从天河马场返回京城后,钱书裕一定会亲自寻找仇府的人的下落。能惊动钱书裕亲自做的事,必然是危机重重。想到这,仇浔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寒意。
在马场的这段日子里,除了每天着急,仇浔也没有别的事能做,只能看着梁王府的世子聂晖潇洒地骑马射箭,策马奔腾,而巴雅尔也是和白素英在一起有说有笑。有的时候,巴雅尔和聂鸿飞一起指导聂晖的骑射,至少在这一刻,他们一家人是真心快乐的。
这便是聂晖最喜欢来天河马场的原因。
有的时候,他觉得天河马场还不够大,自己的父母也不应该属于这虽气派却失去自由的京城,他们应该属于更广阔的地方。
虽从未去过漠北,但是巴雅尔从他小时候就开始给他讲述漠北的一点一滴,那里风沙四起,尘土飞扬,那里天寒地冻,万物都饱经风霜。可那里依旧是每一个游牧人醉卧的故乡,有着一望无际绿如翡翠的草原,有漫山遍野的羊群,有世间最清澈的湖泊,有最动人的歌谣婉转悠扬。
每一次在马场中看到父亲母亲真挚的笑容,聂晖感觉就像是又重新认识了他们。虽为亲生父母,他却总觉得在他们二人内心深处,似乎隐藏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漩涡,随时随地会将二人吞噬。
聂晖时常会因为这样的想法而感到害怕。
他不止一次想过,要带着聂鸿飞和巴雅尔,带着天河马场所有的弟兄们一起返回漠北,回到真正属于他们的故乡。
仇浔看着聂晖,心里五味杂陈。
来自游牧民族的巴雅尔,与从小便不拘泥于世俗的沈玉洁很自然的成为了朋友。早在仇文斌还未救下仇浔时,沈玉洁就经常在天河马场与巴雅尔一起比拼骑射,一起坐在篝火旁把酒言欢。
二人的身孕也前后相差了仅仅数月,或许正因为这几个月的间隔,让尚且行动自如的巴雅尔在除夕夜宴上得以生还,而这仅仅数月的致命差距,却永久的夺走了沈玉洁的性命。
仇浔时常想,聂晖究竟知不知道他的父亲当年做的那些杀孽。
正月十六,梁王府一行人终于返回了京城。
除了那日在烟雨阁的后院,烟雨阁的暗桩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见过仇浔。即便是在天河马场,他们试图寻找过,却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当他们把这一情况汇报给聂鸿庭时,却发现聂鸿庭早已拿到了仇浔的密报。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聂鸿庭对这些暗桩道:“你们的本事,终究还是差了许多。”
烟雨阁的人手大部分都是仇文斌训练出来的,可毕竟不比仇府,仇浔对这些人始终有一种疏远感,他的直觉告诉他,绝不能与这些人有过多的交流。就连这次行动,仇浔都是易容执行。
所以当他回到京城得知钱书裕被官府列为嫌疑犯时,烟雨阁潜伏在梁王身边的人也未能借此事发觉仇浔的存在。他们本以为仇浔至少该有所行动,结果到头来连仇浔是否存在都不能确定。
“看来父亲也不是尽全力训练这帮人的。”仇浔暗笑着。
午夜时分,一个身影来到了梁王府围墙外,环顾四周确认没人跟踪后,绕到后院很轻却有节奏地敲了敲门。不一会,后门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梁王府的管家孙璟荣。
“快进来!“孙璟荣沉声道。
关上了门,孙璟荣转身问黑衣人:
“念及昔日共事之情,我才放你进来,记住,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吧,有什么事?”
“多谢孙大人。”
听到这声音,仇浔心里暗暗一惊。
石昊!他怎么会在这?
“废话就免了,赶紧说什么事!”孙璟荣不耐烦道:
石昊沉默了片刻,哽咽道:“孙大人,我的妻儿……他们被人杀了!”
孙璟荣大惊,将他拉到一旁偏僻处,慌张的问道:
“你上个月不是还说要趁着春休的时候带他们去寺里祭拜吗?这怎么就……”
石昊似乎在极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悲伤着说道:“是钱书裕!钱书裕杀了他们!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金钱镖。这京城内除了钱书裕,还有谁能耍的好这样的暗器!”
此话一出,孙璟荣和仇浔都被震惊到了。
孙璟荣沉思片刻,对石昊说:“这事我会想办法告诉梁王。你现在已经不是天河马场的人了,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先回去吧。”
石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向孙璟荣磕了三个头。
“石昊谢过孙大人!”
好不容易将石昊遣走,孙璟荣正准备回房休息,一回头,看到了巴雅尔披着单薄的貂裘看着他。
巴雅尔道:“这么晚了,孙管家还有客人要见吗?”
孙璟荣道:“都是那些下人的事情,未曾想打扰了夫人休息,望夫人见谅。”
巴雅尔道:“既是本府下人,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孙管家应该也知道梁王并不是一个苛待下属的人。”
孙璟荣道:“属下明白。但此人已惹梁王不悦,属下不想梁王再为此事烦忧。”
巴雅尔道:“那便和我说吧,无妨。”
孙璟荣道:“夫人,您还记得天河马场的石昊吗?他的家人被杀害了。”
巴雅尔愣在原地,显然也是被吓着了,过了许久,才缓缓问道:
“知道是谁下的手吗?”
孙璟荣道:“目前无法确定,但是石昊说他们身上有暗器,似乎是金钱镖。”
巴雅尔道:“金钱镖?莫不是仇府的钱书裕?”
孙璟荣道:“目前还不能确定,虽然京城内论起暗器的功夫,钱书裕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但毕竟不止他一人使用暗器。此事已报官府,想必不久后便能真相大白。
巴雅尔握紧了双拳,她实在是不想让夫君再陷入任何纷争。
良久,巴雅尔道:“我知道了,等殿下醒来后我会和他说,你先下去吧。
孙璟荣道:“是,夫人。”
巴雅尔返回房中,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