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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肃靠在椅中,道:“你刚才唱的曲子听了很舒服,可否多唱两遍。”
郑珍儿道了一个‘是’字,将琴置于几上,反将灯盏推开一些,似乎不用看弦,席地坐于兽毯上,指头轻轻一拨,便发出清脆一声,高肃心为之一动,只疑问道:“你这曲倒好像是专门唱给我听的?”
郑珍儿闻言微微一笑,倒也心喜高肃能够听出自己一番心意,便回道:“不瞒兰陵王,刚才我进来送汤药之时,在窗外听到兰陵王为情所困,因此新编了这首曲子,以稍减兰陵王心中困苦。”
高肃倒不想被她听到,她又这么坦然,便是脸微微一红,略有尴尬,只是倒也服她这般惊人的才学音律知识,只道:“令你见笑了。”
郑珍儿道:“古来多是女子伤情,男儿每多薄幸,兰陵王却是多情难得之人,珍儿心里只有敬佩,仰慕。”这话说来言辞十分恳切,并不骄作。当下,拂了衣袖,十指拨弦,轻轻弹唱起来,反复咏唱三遍,见高肃在这清和乐声中又自渐渐闭目沉睡,便叫来阿六将高肃抱上床去。也不避嫌,每过两个时辰,便自到高肃房里隔了床帘纱蔓弹半个时辰的琴,以清心悦耳的乐声令他睡得安稳。谁知如此两夜一日过去,高肃没有一点动静,竟是一睡不醒,郑珍儿倒开始着慌,问过相愿,相愿到了房中揭了床蔓查看,见高肃呼吸平稳,睡得安静,只道:“不妨事,你继续弹琴,尽他睡足。”如此又过一日有余,这日宫中黄门侍郎崔季舒来府,听相愿说高肃病了,也不要见高肃,只是说有人告兰陵王受贿,又已列出了详尽的受贿清单,皇上瞧了生气,要罚兰陵王禁足在家,只在王府内不得外出,半年不许带兵。说完将圣旨给了相愿便坐下喝茶。相愿却是听不明白,知道如今皇上每每醉酒疯疯癫癫,并不管事,却怎么消息这么灵通?也不知是哪个不解事的告发。便问崔季舒。崔季舒自是个聪明人,跟这王府也向有交情,他既然来这便是打算来送消息的,宣圣旨倒是他自己讨了这差事成了顺便而来,几乎不等相愿问完便道:“是个小将,叫作阳士深的,本来没什么,不过他弄的那个单子十分详尽,上面送贿的各位大人都认了,皇上、太后便要这么做一下,况且也知道兰陵王近日成亲,皇上、太后倒是有心借此机会让王爷在家多享几日夫妇恩爱。平常太后也总说兰陵王整天在外,耽误了自己私事,他五弟安德王也有子女啦,兰陵王却连个正室都还没娶。”
相愿想起前几日高肃军规处置过这阳士深,倒想不到这阳士深这么记恨。他并不知这阳士深是步将,本是段韶的手下,并非高肃亲部,只因高肃有一支骑兵厉害,打突厥正用得着,段韶便把高肃骑兵借去,又将阳士深这一支步兵暂时调换到高肃手下。因此这阳士深被高肃打了便记恨在心,搜集了高肃这几日收贿的证据上告。
却说高肃这一睡便是三日有余,终于醒来,尚不自觉,只觉周身有些虚软,下了床叫人过来伺侯,又令备上酒菜,丫环只回道:“郑小姐吩咐每日都熬了粥,备王爷醒后呈上。”高肃听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又不知郑小姐怎么管起他的饮食来了,觉得腹中饥饿,却也由他,只道:“有粥便喝粥,再取酒来。”正在喝酒,相愿与郑珍儿进来,郑珍儿见到他便是惊喜,脱口而出:“你终于醒啦?”高肃却是不解,只疑惑地望了她,问道:“怎么?”郑珍儿只微微一笑不语,相愿道:“你睡了三、四日了,”高肃自己也是不敢相信,相愿走去邻间书房取来圣旨交给高肃,只道:“好好休息罢,有的是时间给你睡。”
高肃展了看过,受贿被告也罢,罚他什么都行,要他半年不出府不带兵,这可如何是好?只将圣旨往桌上一拍,起身道:“我去找太后。”猛的一站,忽觉有些头晕,微微晃了一晃,又觉腿软无力,便又倒后坐下。心里便也觉奇怪心慌,只想自己从小健壮,百病不侵,怎么现在好像突然变得柔弱起来?听他们说起来,自己竟是连睡三、四日不曾稍醒,这分明已是陷入昏迷,又没受伤流血之事,好好的怎么会有这般奇事?他却不知这一段时间以来日夜为情忧虑苦恼,将寝、食等事废尽,他再健壮,人毕竟是血肉凡躯,支撑不住也是情理之中。
郑珍儿、相愿都已看到他体虚,相愿只道:“要找太后你也先休息几天,你现在脸色难看得很,就这个样子,难道太后会准你去讨伐柔然,出击大漠兵?”
高肃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虽是恨恨,也只有无奈,然他这么无所事事呆在府里养病,却是自从七岁以来从来没有过的事,看了一会兵书,又喝了两碗粥,略略恢复了些力气,便只负手踱步出房,到了前院,听得人声热闹,却原来是阿四同了十六、十七等六、七个亲随正和府里的六、七个家将分成两派,分别捉了鸡斗殴赌酒,显然也都是觉得无聊,此时一只黄鸡一只黑鸡在场地中竖起羽毛斗得凶狠,十几二十人围观吵闹,高肃坐着看了一会儿斗鸡,便起身朝南院走去,南院这边墙外正是京中市集繁闹处,在园里近墙处修了一座三层楼亭,登上可将市集尽收眼底,高肃亦是在府里关不住的,不由自主便登上楼亭,居高临下瞧了墙外市集中的小人儿人来人往,此时天色是阴阴的青白色,西北风一阵一阵的刮过,却甚是干燥,总也下不起雪来。正自看得无聊,忽觉肩上多了一物,回头看去,正是郑珍儿笑脸,只道:“这里风大,我叫人找了这个来。”却原来是将一件狐毛大披围在他身上。又绕到前面,要替他系好颈中长带,高肃微觉不好意思,自己系了,道:“多谢费心。”
郑珍儿只笑道:“我几个哥哥都不会穿衣裳,系不了衣带。”高肃笑笑点头相信,这些王侯公子,名门仕族,生出来便有丫环在身旁伺候,不会自己穿衣服并不稀奇,高肃只因从小在军中,身边亲随卫士又都是些笨手笨脚的粗人,早惯了自己动手,倒反而有些不惯被丫环们围了团团伺候。此时身上暖和,眼光扫过街上时,忽瞥见一人牵了匹马正定定站在墙外街上不远处望向这里,因街上的人都在来往走动,各行其事,这人却正面对了府院站定,目光神色有些冷峻,正是直直射向高肃,因此街上纵是人多也甚是惹眼,高肃心里微奇便也不由多看了两眼,却是个平民装扮的年轻人,虽然衣着普通,只是瞧他身形站姿英伟,应是习武之人,却觉得眼熟,像是在哪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就这么对视得片刻,正要叫人请他进来问一问,却见那人终于扭头,翻身上马,并无一丝迟疑便打马而去。真是个怪人,然而高肃总觉眼熟,便坐了在记忆当中仔细搜索,忽然之间一个影象闪过便知道他是谁了。那时候,他和陈夜来离开南皖,便是这人在城头向他抱拳道:“小将韦载,见过少侠。”这人便是韦载,便是陈夜来的韦哥哥,当时还因为口出轻薄之语有辱陈蒨、韩子高,使陈夜来生气,要骂这人,被高肃阻止。高肃想起便是苦笑一声,那时候哪知道韦载、陈夜来之间是这层关系?却是想不明白,他来这里做什么?
这盯了高肃又打马而去的正是韦载,自陈蒨、韩子高到南皖后,他便调回了建康。此次来邺城正是奉了陈霸先之命来见高肃质问。却原来陈霸先突然听说高肃、陈夜来婚事告破,陈夜来又一病不起,渐渐沉重,问起时,陈夜来只在病中呓语哭骂过几次高肃,却又什么都说不清楚,他也知道这个女儿有些糊涂任性,问不清楚这其中缘由,便遣韦载来北齐打探是什么情况。韦载一路赶到邺城,满京城都知兰陵王成亲一事。韦载一路都有听闻,如今更是在墙外亲眼见到高肃、郑珍儿两个美人,一双璧影,浑如仙侣一般,即便耳听为虚,却是眼见为实,事实如此,却也无须再见高肃,徒添羞辱,更有辱陈夜来。当下心中愤慨不已,只打马向南。
一路回到南城建康,便径去宫里见皇上,陈霸先一直未曾康复,如今大半时间都坐卧寝宫,龙床旁边已经用铜盆生起红红炭火取暖,此时听了韦载回话,知道高肃已经背信另行婚配,便只是茫然,满脸忧伤布于纵横皱纹之间,只哀声叹息道:“少年风流心性也是情理当中,只是可怜我这两个女儿究竟是作了什么孽?”陈霸先如今年老,身体又病弱,便更重亲情,他大女儿为了韩子高已经相思成疾而丧命,只剩这一个小女儿如今又为了高肃情伤病重,就这两个女儿,倒正巧被这天下齐名的两大美男子所害,便忍不住滴下老泪,又道:“我一生杀人无数,早就不怕报应,只是我这两个女儿都还善良,未曾做过恶事。”韦载只低了头不答,拿铁筷子去拨炭火,红红的炭火映出他的神色十分愤恨,他心恨高肃,只是当时没有办法杀了高肃而已。
陈霸先又问:“小夜现在怎样?”
韦载只宽慰道:“陛下请安心养病,小公主从小练武,底子好,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