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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殷富,户口百万,若刘豫州有意,我等愿共举刘豫州执掌徐州,继陶使君勤王大志!”
糜竺这话说得漂亮,不是陶谦要让徐州,而是陶谦要举勤王义旗奈何年迈,故而让刘备来执掌徐州,继承陶谦的勤王大志。
陶谦在初平二年的时候,就联合前杨州刺史周乾、琅邪相阴德、东海相刘馗、彭城相汲廉、北海相孔融、沛相袁忠、太山太守应劭、汝南太守徐璆、前九江太守服虔、博士郑玄等人共举朱儁为太师,移檄牧伯,同讨李傕。
糜竺今日这般说,倒也不是没有依据。
陶谦捋了捋须髯,对糜竺这般说辞极为满意。
毕竟以徐州如今的现状,说好听叫让徐州,说难听叫撂摊子。
可若是加上勤王大志,那这性质就不一样了,即便徐州已经千疮百孔,也挡不住陶谦勤王救驾的大志!
让徐州,不是因为陶谦要撂摊子,而是因为陶谦年迈不复当年勇,但勤王救驾的大事又不能耽误,故而让刘备来执掌徐州,继承大志。
至于徐州的困境?
天子尚且蒙难,难道勤王的人还要因为徐州变得疲敝就忘却勤王之心吗?
郑牧俊容含笑,暗暗惊叹:“这糜子仲虽然只是东海垦殖富户出身,然而这才智学识不比寻常士子差劲,虽说有道义绑架的嫌疑,然而这乱世之中想要成事,本就要占据道义。”
不过此时,刘备却是听得心惊不已。
执掌徐州?
虽然刘备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想法只是想法,不是能随便付诸于实践的。
刘备起身拒绝:“此事万万不可!陶使君若要举勤王义旗,无需亲往,只需坐镇徐州遣一大将会盟即可,何须让备来执掌徐州?糜别驾,还请慎言!”
陶谦开口相劝:“玄德,老夫近日深感岁月艰难,时常感到力不从心,若玄德愿意执掌徐州,老夫情愿退居幕后。还请玄德勿要推辞。”
然而,不论陶谦和糜竺如何劝说,刘备都是坚持不受。
陶谦眼神示意郑牧,然而郑牧却是笑而不语,并未如陶谦期望的一般起身相劝。
无奈之下,陶谦只能暂时放弃这个想法。
待得宴席结束,陶谦让糜竺引刘备去驿馆暂歇,然后留下了郑牧。
“郑都尉,为何你方才不劝玄德?”陶谦心中疑惑。
郑牧踱步而笑:“古殷商时,曾有一古国,国君古公迁国于岐山,改国号为周。后来周武王伐纣得天下,尊古公为太王。”
“古公有三个儿子,长子泰伯,次子仲雍,少子季历。泰伯是长子,本应继承国君,然而古公却认为季历的儿子昌,有圣人瑞相,预料昌能兴周,有意传位给季历,以便于再传位给昌,但古公并未明确表示。”
“长子泰伯了解古公的心思,于是在古公生病的时候,托辞去南方采药;次子仲雍也有此意,于是泰伯就跟仲雍一同辞别去了江南的吴地,并入乡随俗,断发文身。”
“泰伯和仲雍都外出了,季历就不能外出,必须在家照顾古公。古公临终时,嘱托季历给泰伯和仲雍报丧。然而直到古公薨,泰伯和仲雍都未返回。”
“待得丧礼结束,泰伯才与仲雍返回,于是泰伯和仲雍就计议要让位给季历,但季历不受。泰伯又说自己已经断发文身,不能再治理国家,又跟仲雍再次去了吴地。”
“季历遂被立为国君,后来传位给昌,成了殷商的西伯侯。”
“这便论语中泰伯三让天下的记载,外出采药为一让,闻丧不回为二让,断发文身为三让,三让天下,于是礼全。”
“陶使君虽有让徐州之意,可刘豫州向来以信义行事又岂会轻易接受?若受让了徐州,岂不是让人诟病刘豫州趁人之危?信义不立,又如何能治理徐州?”
“牧方才不劝,是不想将刘豫州吓回小沛。”
陶谦恍然:“是老夫操之过急了!依郑都尉之意,老夫需要三让才能礼全,方才席间已经一让,这二让和三让,又当如何?”
郑牧徐徐而道:“陶使君让徐州给刘豫州,必然也是希望刘豫州能治理好徐州。然而刘豫州如今名望不够,即便真的当了徐州牧,这诸县士民也未必会心服。”
“牧以为,继勤王大志,可谓一让;立士林名望,可为二让;报屠民之仇,可为三让!”
“陶使君跟康成公有旧,可引荐康成公与刘豫州相识,助刘豫州立士林名望。”
“曹操两伐徐州,杀戮颇重,若不能替徐州士民报此血仇,又如何能安徐州士民之心?”
“牧在襄贲城还有些粮草,可助刘豫州北上鄄城!”
陶谦的瞳孔紧缩。
借郑玄之名,立士林名望;北上伐鄄城,报屠民之仇;再加上执掌徐州,继勤王大志,三让礼全,刘备的在徐州的名望将会无人能及!
“郑都尉,若论这世间不世奇才,必有你的名字!”陶谦的语气颇为复杂。
既有对郑牧提出的三让之礼的惊叹,也有对之前没有器重郑牧的一丝懊悔。
郑牧微微含笑:“陶使君过誉了,牧不过是随口胡言。是否可行,还需陶使君斟酌!”
陶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老夫明日,便邀玄德同往栖迟岩,正好也要拜托康成公对老夫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能多费些心思!”
郑牧拱手一礼,退出了衙署。
刚出衙署,如虎豹般的嗓音就在耳边响起:“郑都尉,俺在这里等你多时了,兄长邀你前往一叙!”
张飞如常的黑衣黑頍,立在一辆马车身边,那环眼中满是热情。
郑牧轻笑:“牧也正好要寻刘豫州,有劳张主簿驱车了。”
张飞嘿笑一声:“俺现在不是主簿了,郑都尉,你我干脆也别这般见外,不如以表字相称如何?”
郑牧也是个性豪迈的,当即便改口大笑:“那就如益德所愿,请为牧驱车!”
张飞亦是大笑:“坐稳了,俺这车,颇为颠簸!”
不多时。
马车抵达驿馆,郑牧一脸铁青的走下马车:“益德,你的御术很好,但以后还是别驱车了。”
郑牧本以为张飞说的“颇为颠簸”只是戏言,哪知道这竟然是张飞的“谦逊之言”!
张飞挠了挠头:“子武啊,兄长催得急,俺只好稍微快一点了,你放心,下次俺一定让车马平稳。”
还下次!
吃饱了撑的才有下次!
郑牧颇为无语,整了整衣襟,走进驿馆。
而在驿馆内,陈群面色严肃:“使君,不可答应陶使君的相让之举,否则祸事将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