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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号忍不住辩解：“其实我们不能围攻，是有原因的……”
随着空气重归清新，沈越闻到了什么，顿了下：
“臭豆腐？”
这三只猎犬去买了臭豆腐吃？
一号、十五号、三十七号排排站，状似羞愧地低下头。当然猎犬并不会产生羞愧这种情绪，它们只是审时度势，伏低做小。
沈越沉默了下，欲言又止。
他早就知道廷达罗斯猎犬的智商不高，但今天的事还是再次刷新了认知。
“你们先不回时间孤岛。”沈越转身，朝外走去，“跟我来。”
不回去？领主是不是要杀了它们三个？
十五号和三十七号的眼睛都露出惊惧，已经在思考存不存在不被沈越察觉的逃走办法，可惜好像并不存在。
一号却恍然大悟，匆匆跟上前。
“去哪？”
一号语气肯定：“到点了，他去接他家猫放学。”
十五号&三十七号：哈？
*
沈越的目的地确实是特殊学校。
一年级的小朋友放学最早，三点半就已经由班主任领着在操场等候家长了。其中最格格不入的当然是身高明显高出一大截，还长着一头白发的那位同学。
旁边，不到他肩膀的倪柔静踮起脚张望：“我哥哥来接我啦！你呢？”
说着瞥向白喵：“你说你会有人接的，人呢？这里都是其他人的家长。”
白喵决定不理她。
眼看着自己占了上风，倪柔静更兴奋了：“沈白喵骗人！”
这句话成功激起了白喵的斗志，他忍不住转身反驳：“我哪里骗人了？”
“你家里的人呢？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没人来接你？”
“他……他忙啊。”白喵的气势开始渐渐弱下来，被倪柔静一眼看穿。
她“哼”了一声，孩子气地炫耀，乘胜追击：“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有人接。”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是了不起啊！”
两个小孩一左一右吵得耳朵疼。班主任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里一定泛着死意，心里只剩一个念头，下辈子谁学师范谁是狗。
再吵下去就该打起来了，白喵再怎么说身体也是个成年人，随便一推倪柔静都够她受的了。
班主任只得过来把两人分开，大声制止：“你们两个消停点，不许跟同学吵架。”
“是沈白喵先撒谎的！”
“是倪柔静先说我撒谎的！”
“你们……”
“撒谎？”
听到熟悉的声音，白喵瞪大眼睛。
倪柔静也闻声望去，只看到一张过分精致的脸。
星眸薄唇，长相比女孩还要漂亮，可周身淡淡的疏离却让人不敢抬头对视，似缭绕着某种散不开的雾气，再一看又恍惚错觉。
好帅！
美貌永远能够征服小女孩，她一瞬两只星星眼，声音软乎乎：“哥哥你是谁？”
“……哥哥？”白喵警觉，越看倪柔静越生气，新仇旧恨加在一块儿，险些炸毛，“不许你这么叫他！”
他都没这么叫过！
在两个人差点又要吵起来之前，沈越示意两人安静，先回答了倪柔静刚才的问题：“我是沈越。”
而后对白喵说：“回家吧。”
倪柔静看呆了。怎么连张嘴说话这种再简单不过的动作都能这么好看？相比起来学校里的一年级小屁孩简直弱爆了。
明明每天住在一起，白喵却好像是第一次见沈越似的，仰起脸怔怔露出个笑容。
“好！”他欢快地说。
沈白喵没有撒谎，他有家人的。
以后倪柔静再也没理由说他了！
校门口有三个鬼鬼祟祟的陌生人，使用肢体看起来并不熟练，偷感很重，围着一棵树转了半天不知道在干什么。
见沈越出来了，背后还跟着他家那只白猫，当即招手：“沈……领……”
糟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沈越，只好等人走近了再说：“检查过了，通道没问题。”
十五号非常乖巧地补充，“我们很小心的，没进去，不会弄脏。”
亏三只猎犬一路上提心吊胆，还以为领主不让它们回廷达罗斯和时间孤岛是有什么其他目的呢。
原来只是嫌弃它们碰过脏兮兮的食尸鬼，怕它们污染通道。所以说人类就是死洁癖！
通道没问题？
沈越回头看向背着书包的沈白喵，对方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同他对视。
他今天来接这位一年级的同学，就是因为白喵昨天回家后说时空通道出了些问题，不光黑漆漆的，还有奇怪的声音，所以才专门过来一趟。
看起来是个拙劣的谎言。
没想到借口这么快就被揭穿，沈白喵同学窘迫得手足无措，支支吾吾像猫叫，手指捏紧书包的包带，脸几乎染成猪肝色。
一号还很奇怪地凑过来看了一眼：“脸这么红，生病了吗？”
三十七号想拉住它，但动作没跟上。刚惹完沈越，你低调点不行吗，作死干嘛！
猎犬一凑近，浓郁的臭豆腐香味就钻进白喵的鼻子里。
猫的嗅觉也很灵敏，当即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阿嚏！”弄得白喵忍不住揉鼻子，揉得鼻头更红了，轻声说，“臭……臭豆腐？”
一号还挺高兴的：“你也爱吃是不是？”还算这只猫有点品味。
身旁有不少家长牵着自己的孩子走出来，有一个小孩儿耳朵尖，听到这个词，马上转头奶声奶气地说：“爸爸妈妈，我要吃臭豆腐！”
“宝宝，那是垃圾食品，你还小，咱们不吃好不好，乖哦。”
可是小孩子哪里听得进劝，更何况这所学校的学生本来就不太正常，一听不给吃，直接坐地打滚：
“呜哇我就要嘛！我就要吃嘛！你不带我吃我就在这里尿尿！”
他爸妈也火气上头：“你尿啊，尿啊，当着你同学和老师尿，当着保安叔叔面尿，都三年级了还不知道羞吗？”
校门口的保安的表情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我惹谁了？
沈越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今天第二次沉默了。
活了二十五年了，他好像还是不太懂人类。
旋即，目光落在面前的一猫三狗身上，罕见露出复杂的神情：“如果你们想吃，可以。但不能在地上打滚，也不能随地大小便。”
一号一听又有好东西吃了，心里美得不行，半天才品出来这话味儿不对。
沈越把他们当什么了？！
*
在放学的点儿，老奶奶的臭豆腐摊前很快排起了长长一条队，生意火爆得不行。
这回没用沈越指示，三只猎犬就主动过去排队了，不过临行前没忘了管领主要钱。
“……身上没钱，之前怎么买的？”
三只猎犬选择了沉默以对，毕竟“被当成傻子送了半碗”这个原因连狗都觉得有点丢脸。
沈越和沈白喵坐在街角的长椅上，头顶是一棵树叶已全部凋黄的银杏，摇摇晃晃挂在树枝上，偶尔被风刮下一片，落入两人之间的空隙。
沈越瞥见身旁的人正襟危坐，浑身紧绷，像是下一秒就要迎接死亡似的，“你害怕什么？”
白喵当然害怕了，整只猫都被无措和窘迫所淹没。
学校里老师教过撒谎是不对的，可昨天晚上他一时脑热，谎言直接脱口而出了，说通道有问题，要沈越今天来接自己。
他才做人没多久，哪里知道说谎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来圆，也没考虑过被发现的后果。
想了很久，白喵还是决定主动道歉，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对不起，我撒谎了，通道没坏。”
说完他就把头深深埋下去，准备迎接责备。
可沈越只是“嗯”了一声。
白喵小心翼翼：“我会被狼吃掉吗？”
“不会。怎么这么问？”
“今天上课老师讲到《狼来了》，里面的人就被吃了。”
呜……他也是骗人的孩子，狼会不会把他叼走？
“城市里没有狼。”
“那……越越会不会把我扔去喂狼？”
沈越眨了下眼睛：“我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我撒谎了，越越不生气？”
“不生气。”
白喵这才庆幸地松了口气，可很快他又意识到不对，“为什么不生气？”
“……？”沈越微微疑惑，“不生气不是好事吗？”
白喵也一时间描述不清楚，他只是潜意识觉得沈越是该有情绪的。就像学生犯错会被老师骂，他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越越也该生气才对啊。
他都做好承担错误的准备了。
沈越和白喵同时陷入了沉思当中，一个在笨拙地琢磨对方的心思，一个在想正常人会怎么做。
沈越想起刚才校门口那一幕，那对父母因小孩不服管教而大发雷霆。自己产生不了他们那样的情绪，但作为监护人，这种时候的确应该进行教育。
就像正常人一样。
于是他说：“你撒谎的原因是什么？”
“我想要越越来接我回家。”白喵老老实实承认。
沈越不解：“撒谎只会浪费时间，想要什么可以直说。”
白喵弱弱地为自己辩驳：“我有直说让你来接我啊，可你说通道很安全，我才找了这个借口……”
“因为通道确实很安全，几秒钟就能回到家。”
“我明白……可我，就是想要越越来接。”
阳光下，他蓝色的那只眼微微眯起，眼睫是彩绘玻璃上垂下的阴影，略显落寞。
“同学都有，我好羡慕，我也想跟其他人一样。”
跟其他人一样。
沈越没说话，直到那三只猎犬欢天喜地拎了好几个纸盒过来，粗略一看打包了整整十份，像是这辈子都没吃过饭似的。
它们没问领主要不要，因为一号知道沈越不吃这种东西。
白喵饭量小，吃一份就够了，于是那三只猎犬美滋滋地一人拿过三碗，蹲在街角吃了起来。
嗝。
做人真幸福，能天天吃臭豆腐。
白喵偶尔尝点人类食物也是很新鲜的，不过他平时只吃猫粮，不大习惯这个味道，吃了两口就用筷子夹起一块，递给沈越：“越越吃。”
眼尖的一号瞥见，心里“哦豁”一声。这个洁癖怪嫌街头东西脏，从来不吃的。
猫会不会被打？
沈越能闻出来街头小吃的食材并不算新鲜，本身的味道被浓郁的调料味道所掩盖，却受到很多人的青睐。
他仔细嗅了嗅，仍旧不得其要领。
最终沈越什么也没讲就将那块豆腐吃了进去，随后说，“以后不忙时可以接你放学。”
白喵露出错愕又惊喜的眼神，手愣在半空中：“怎么突然答应啦？”
一号在旁边都看呆了，为什么事情总不按套路发展？
沈越只是笑了笑。
白喵说想变得和其他人一样，七岁的沈越也曾这样想过。
可惜从长出触手的那天起，他的身体就被割裂成两部分，一部分属于人类，另一部分则漆黑污秽得看不清楚。心脏成了一个空荡的房间，七岁的小男孩坐在角落里，余下的每一寸空气都被黑雾所占领，让他无处可逃，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腐蚀。
七岁的沈越在日记里平静地问过很多次，为什么是自己。不过到十岁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再重视这个问题是否能有答案了。
因为他知道，宇宙不过永恒轮回，整整七千三百六十一天了，即便每天都循环往复，他也还是做不了正常人。
但是白喵还有机会。
*
随后的时光是三只猎犬有史以来经历过的最恐怖的一天，虽然早就知道它们的人类领主有着不同寻常的洁癖，但还是没有想到……
沈越要它们洗、洗澡〒▽〒？！
廷达罗斯猎犬和人间生物不一样，它们本身就是黑暗污秽的存在，不会被其他事物“弄脏”。拜托，又不是宠物狗，有什么清洁的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