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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喵点了点头。
在安全的环境下拒不进食，这有悖于动物的本性，沈越便将其理解为是身体原因，“你生病了？”
“……”白喵眯了眯仍透着困倦的眼睛，蓝色黄色各变成一条缝，“没有，吧？”
他的语气也不是很确定。
沈越找出家里的电子体温计，对着白喵的额头扫了一下。
上面显示的温度没有异常。
现在是不凉不热的秋天，不是病症高发的季节。
“是猫粮有什么问题？”
“没有。”
“那怎么不吃？”
白喵没有这个问题，而是做了一个对他来说很大胆的举动——伸手握住了沈越的手指。这还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以人的形态和沈越尝试肢体接触。
“越，越越。”他深吸一口气，结结巴巴地说，“味道，变了。”
沈越确实去了不少地方。廷达罗斯，库苏恩的身边，星之彩，还有千里之外渝市的清吧，那个叫做齐家源的男孩，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留在了他的袖子上。
“嗯。”他还没来得及洗澡。
“越越，去哪了？”
沈越便一一将那些地名说了出来，白喵听着这些陌生的名词，露出惶惑的眼神。
半天，他说：“你离开了，很久。”
“还好。”沈越看了一眼时间，和预计的差不多，“你是因为我不在，才没有吃饭？”
白喵“嗯”了一声。
沈越没明白原因。
宠物猫是可以独自在家的，至少他看到的所有资料中都这样说。
且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把白喵留在家里。这段时间他白天出门去公司的时候，白喵就在家里玩，看起来也挺自得其乐。
白喵的手还松松地抓着他的手指，没有松开，沈越能感受到皮肤传来的微微颤抖：“你在害怕？”
白喵点头。
“之前，你不是这个时候出门……”他努力表达，磕磕绊绊，“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所以？”
“嗯？”
沈越说：“如果我一直不回来，你就一直不吃吗。”
白喵低下头，他说，“不知道。”
可是仍旧在颤抖的手指泄露了他的不安。
分离焦虑。
这几个字忽然从沈越的脑海中冒出来，他知道不论是人还是动物都会产生这种情绪，尤其容易出现小孩子身上。
白喵又问：“你还，要去，别的地方？”
“今天不去了。”
白喵抿唇，对着沈越的袖口重重地闻了一下，“好多。”
好多种不同的味道。
好多不同的人和动物。
沈越不带情绪地应了一声：“嗯。”他说，“现在去吃饭吧。”
白喵有些失落地放开了手。他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一瞬变回了猫形，在沈越的陪伴下回客厅去吃猫粮。
它刚来家里的时候不好好进食，注意力分散，总是吃一口就抬头看一眼主人，但经过沈越训练了几次，这种情况就好转了许多。
可现在却故态复萌，白喵明明肚子都要饿扁了，却吃一口就抬一次头，生怕主人会离开自己的视线。
沈越给予命令：“专心。”
他与白喵磨合过训练方式，已经摸索出怎样做才最合适，可此时却失了效果。不论如何，白喵的不安都溢于言表，无法专注。
沈越不太明白。
就连洗澡的时候白喵也想跟进来，被他否决之后便死死黏在门口，一步都不离开。
为什么会有分离焦虑？
即使焦虑是因为分离，但现在他回来了，为什么还会不安？
沈越本就不擅长理解情绪，白喵目前的表达能力又不足以支撑它说清楚原因。
翌日他便发现这种症状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改善，而是愈发严重起来。白喵似乎很害怕他的离开，想要跟他一起去公司。
短期这样做倒是无所谓，可总有地方是白喵不能去的，一直同意它的请求并不是长久之计。
沈越便拨通了一个熟悉的电话。
“喂，什么事？”
“林医生，学校是否有接收过智力障碍儿童？我想了解一下正确教育他们的方式。”
电话那边的声音凝滞了一下：“……这就是你早上十一点吵醒我的理由？”
“十一点是中午了。”沈越纠正。
林医生大声咆哮：“啊啊啊你这个反人类的家伙！”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两秒后，一条微信，“下午见，地点你定。”
沈越又短暂陷入了对人类性格的不解当中，不过倒也并没有在意多久。只要能帮他解决问题就够了。
*
下午两点，林医生准时出现在了公司前台。这还是她第一次来沈越的公司，所以陈雅之照例让她登记个人信息，随后在目光触及身份证号的时候，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面前这位长发波浪卷，知性又成熟的小姐……身份证号里的出生年份是将近一百年前？
“您写错了吧？”陈雅之小声提醒。
林子菡说：“没有哦。”
陈雅之难以置信：“那您今年……”
“嘘。”林子菡冲她眨了眨眼睛，妩媚一笑，手指抵在唇边，“不要把年纪说出来哦，我会害羞的。沈越在哪儿？”
陈雅之一脸僵硬地引她来到沈老板的办公室前，心里却已经给林子菡贴上了可疑的标签。
按林子菡写的数字算，她今年应该96岁。撒谎也不撒点好的，老板这都什么朋友啊！
算了，不关她打工人的事情。
沈越和白喵已经在办公室里等着了，白喵提前变成人形换好了衣服，看到陌生人的第一反应是将自己往沙发里缩得更深了一点。
哪怕林医生的形象并不具有任何攻击性，他的眼中也露出了十足的警惕，手指蜷成一团。
林子菡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咦”了一声，围着沙发绕了一圈：“这就是猫猫人？”
沈越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头：“之前就有这种学名？”
“从今天开始有了。”说着，林子菡将语调放软，对白喵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小猫，你好，我叫林子菡。我简单检查一下你的身体好吗？会触碰到你的皮肤。”
白喵盯着她看了几秒，或许是被那种温柔和善的女性气质所打动，回头看了一眼沈越，渐渐不再紧绷，沉默点了下头。
林子菡为他做了一些简单的测试，又用手电筒照了照他的眼镜：“嗯……心率和猫科动物一样，是人类的两倍，瞳孔收缩水平也完全是动物的特征。智商呢？”
这个问题由沈越来回答：“目前是五到八岁的儿童水平。”
“那在宠物猫里面已经很不错了。”
白喵听不懂具体的意思，只呆呆地看着两人。沈越瞥了他一眼，对林子菡说：“可他现在不只是宠物猫。”
他的手指轻轻扣了一下桌子，简单讲明了情况，“白喵的语言能力在逐渐变好，我想他会像儿童长大一样，心智越来越像人类。现阶段他类如分离焦虑的情绪问题很严重，所以我想知道学校里是否接受过和他智商相近的儿童。”
林子菡拿出携带的几份纸质档案，上头记录的学生隐去了姓名：“有，不过效果相对有限。”
她说：“当时我们针对这几个孩子的情况模拟了许多场景，锻炼他们在社会中独立生存的能力。当然了，天生的智力缺陷无法治愈，他们还是无法做到正常人的程度。”
“现在他们过得怎么样？”
“依旧需要跟家人在一起共同生活。”林子菡想起什么，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不过很快乐。”
“快乐？”
“因为在别的地方，那样的孩子是交不到朋友的。”
沈越登时想到了什么，他慢慢地看了一眼白喵，一种从未有过的想法从脑海中产生。
——如果送白喵去上学呢？
如果想要将白喵当成人来对待，彻底解决未来会产生的各种问题，那么他就需要像人类一样接受教育。
林医生跟沈越认识了很多年，甚至沈越当时在学校里的课程也是由她来参与设计的，她很快就读懂了那个眼神。
“你想……？”林子菡审视的目光在一人一猫身上来回打转，“以前没有过这样的案例，我需要和学校商量一下。”
沈越“嗯”了一声。
“白喵自己怎么想？”
“他恐怕还没有‘学校’的概念。”
两人对话的大部分内容白喵都听不懂，只隐约知道有关于自己。
他抿着唇，最开始明明已经放松下来，现在肢体却又呈现出一种抵抗的姿态。
林子菡的目光再度落到白喵身上，可还没等她发问，白喵就先开了口。
“你也是，越越的，配偶吗？”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