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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刺客！
裴珩重重地压在了谢瑾的身上，两人的胸膛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靠在了一起，不均匀的呼吸彼此冲撞。
透过两层衣物，裴珩能真切感受到从谢瑾身上传来温凉的体温，还有那股沁人心脾的淡香……
生死关头，他的躯体反而不受控制地僵硬，连心跳几乎都要停滞了。
谢瑾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
他反应极快，便高声呼喊道：“殿前司何在！护驾——！”
谢瑾耳廓微动，微不可查的脚步声从王府南面的屋顶传来。
几乎是同时，他眼神如炬，双手抓住了裴珩的双臂，抱着他一个侧身翻滚，以后来者居上的姿势，反将裴珩压在了自己身下。
裴珩瞪大了瞳孔：“你疯了……！”
只听得“噌”的一声，一支箭羽就射中了他们方才躺过的地方。
他救了自己？！
裴珩望见插在地上的那根箭，眼底说不清是愤怒还是煎熬，很快，他感觉周身的脉搏喷张，呼出的气息也莫名灼热难耐。
方才他嘱咐过不让人跟着，殿前司和王府护卫此时几乎都在前院，赶过来需要点时间。
谢瑾此时才注意到裴珩状况似是不好。
王府的花园平坦空旷，刺客在高处，等同于一场围猎。这样躲下去也不是办法，要想活命，得先想办法躲进旁边的屋檐中，等待护卫来援。
于是谢瑾轻拍了下裴珩的脸，抓起他的一只胳膊搭在了自己肩上：“形势所迫，对不住了，你能再忍忍么？”
“……忍、忍不了太久。”
裴珩在谢瑾耳边喘着粗气，搭着他的肩勉强站了起来。
可出乎谢瑾的意料，裴珩居然忍着不适，大掌往下一把搂住了自己的腰，纵身跳入这片池水中！
“裴……”
裴珩的力气实在是太大，谢瑾对抗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箭簇擦破裴珩的肩膀，几滴热血飞洒在空中！
“噗通——”
水花四溅。
多余的箭支都软绵绵地漂浮在了水面上。
护卫这才匆匆赶来，一波人立刻紧跟其后，义无反顾跳进池中救人。
“快！其他人随我前去捉拿刺客——！”
……
夜已深，陵阳殿的人进进出出，却都十分隐蔽。
御医刚退下，裴珩面色有些惨白，肩上也缠了几层绷带。所幸那箭上没毒，他伤的不算重，卧在榻上尚能撑着精神问话。
“人抓到了吗？”
“回皇上，行刺的是两名死士，皆已自尽。”
齐光说着，双手呈上一支行刺用的箭羽：“卑职仔细查验过了，这箭是城中兵器行中的常见样式，不过箭翎材质倒和大雍军卫所用的是同一种，卑职想照这条线索往下查，或许能查到些什么，不过需要些时日。”
“不必往下查了，”裴珩看了眼那箭，丢弃至一边：“传令下去，今夜之事不得再声张，否则格杀勿论。”
齐光微怔：“可皇上，这弑君之罪，往大了说就是谋反，若是不揪出幕后主谋，怕是……”
裴珩冷笑一声：“是想弑君，还是想弑杀谢瑾，怕是不得而知吧。”
今夜瑞王府行刺的主谋，无非是朝中那两拨人。
无论是哪一方，是冲着自己还是冲着谢瑾来的，眼下都不宜再多生事端，以激化朝中的党争矛盾。
他纵然对康怀寿那帮北臣踩高捧低的做派也是深恶痛绝，可如今他既坐在了这把可以俯瞰群臣的龙椅上，就得先学会忍。
话间，裴珩忽莫名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起齐光，阴冷犀利，盯得他浑身发怵。
齐光心中“咯噔”了一下，慌忙跪了下来，认错道：“今日都是卑职疏忽，救驾来迟，才令皇上与大殿下在瑞王府身陷险境，卑职罪该万死，还请皇上重重责罚！”
“朕还没昏聩到那种地步，”裴珩说：“今夜是凶险，但怨不到你头上。”
齐光心中发慌：“那卑职可是有什么做得不周的地方，还望皇上明示……”
裴珩嗤道：“看你这般沉得住气，朕就知道谢瑾没什么大碍了，顶多受了点皮肉伤。”
今夜齐光忙着追查那两名刺客的下落，事发后连水都不曾喝上一口。可就算再忙，他仍然心系旧主，的确是第一时间就同永安殿的弟兄打听了谢瑾的情况，确认过他安然无恙。
“皇上……英明。”
齐光冒着冷汗，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裴珩行事狠毒，心思也益发见长。
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以让一个人脱胎换骨。裴珩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地痞太子了。
殿外又传来一阵嚎啕声。
“皇上，都是臣弟的错……此事和臣弟无关啊……臣弟纵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万万不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啊！皇上……”
“这么晚了，谁在殿外吵闹？”
齐光汗颜答道：“回皇上，是瑞王，他方才一直跪在殿外请罪，中途睡着了会儿，现在应该又醒了……毕竟这事发生在瑞王府，您看是否还要让人审审他，好歹留个口供？”
裴珩已浑身疲乏，懒得搭理：“不必了，打发他早些回去吧。还有，叫他好好盯紧自家王妃，别让她再跟外男勾搭不清。”
“是。”
“等等。”裴珩忽闻到身上残存着那股淡香，想到了什么，又叫住了传话之人。
“皇上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罢了，后面那句话就先别传给瑞王听了，”裴珩咳了两声，道：“没有证据的事，到时别让人反咬一口，又说朕诋毁女子清誉名声。”
－
说来也怪，瑞王府行刺一事悄无声息地就翻了篇，宫中竟也无人在讨论这事。
裴珩这几日还是一样上朝，并无懈怠。
像是出于某种默契，谢瑾也未曾耽搁过半日，每日照常去弄月阁习艺，像是不曾经历过那晚的惊心动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