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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对所有事情都厌倦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想到你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生活着存在着,我就愿意忍受一切,你的存在对我很重要。——《美国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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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知流过了多少个梦的缝隙,西弗勒斯·斯内普觉得自己仿佛走过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次旅途,在这场漫长的没有尽头的荒原徒步中,他醒来了。
最先从视线感知里离开的是黑,然后是白,最后又是黑。
他躺在一张不软不硬的靠椅上,眼睛空洞的挂在眼眶里,不转也不眨,像一个黑黑的从工厂里加工出来的劣质玻璃珠。
在这两颗玻璃珠里你什么也看不到,没有深长的隧道,没有神秘的黑洞,也没有荒原。
什么都没有了。连灰烬也没有。
西弗勒斯·斯内普的脑子无法接收到任何信息,他的大脑已经不能再处理任何情感和消息了。
包括这个讯号本身,也不是他的大脑反馈出来的。
因为就在不久前(或者说是很久前),亦或者说是某个遥远的未来,他的生命被再次摧毁了。
在经历了死亡、复活,这样曲折的过程后他再次被摧毁了。
有一个人死了。
当着他的面,死了。
他再次体验到自己的羸弱和无力。
什么都没有了。
他现在躺在这张不软不硬的靠椅上,昏暗的灯光照应着深色的墙壁,摆的严严实实的书架和魔药架,堆在办公桌上的几大摞羊皮纸,随处可见的银绿色蛇形装饰,全部都映入他的眼睛。
这些装饰的让人无比熟悉,或者说熟悉的让人感到可怕。
他的本能都能够认出这是哪里——英国霍格沃兹魔法学校斯莱特林学院的院长办公室,魔药学教授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办公室。
这是视觉。
随后空气中飘荡着的墨水的香,羊皮纸的味道,书籍的陈旧。魔药的苦,壁炉火焰燃烧出来的温热。
所有的一切都通过其他感官将他包围起来。
西弗勒斯·斯内普如同被塑料膜包裹住的鱼,剧烈而痛苦着呼吸——近乎是喘息,以一种缺氧窒息的方式。仿佛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需要呼吸。
他的胸腔起伏越来越大,喘动的声音越来越响,然后他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激烈的咳嗽声带动了他的身体,痛苦席卷他的心肺,他开始干呕抽动了,在最激烈的那一刻,他从靠椅上滚了下去,摔倒在了地上。
他的身体倒在靠椅和办公桌之间狭窄的缝隙中,未曾平息的心肺运动使他的身体不自觉的抽搐。
这具身体高大但单薄,皮肤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沧桑,因为痛苦而痉挛扭曲的脸是苍白的,无意识流出了泪水滑过劣质的玻璃珠给眼眶熏上红,身上的衣服也变得凌乱不堪。
在泪水掉入地毯那一刻,他的灵魂才回归了□□。
西弗勒斯·斯内普的身体仿佛刚从坟墓中爬出,扭曲而不协调。他的右手去颤抖着,努力的扯开左臂袖子的袖口,仿佛对不是自己的手臂那样用力的将袖子拽了下去。
在那苍白的手臂上,一切都是干净的。没有疤痕,没有黑魔标记。
只有一个银色的蔓延的花纹。
他的眼泪再次从眼眶中滑落,掉在手臂上。
一切都是温热的,生机勃勃的。
随后他便晕了过去。
等到西弗勒斯·斯内普再次醒来时,他已经躺在医疗翼的病床上了。剧烈情绪波动和长时间的昏迷并没有影响他的大脑,他几乎在几个瞬息之间就彻底理清了事情的脉络。
是的,西弗勒斯·斯内普没有死。严格来说,他从来都没有死。
这是一句又陈旧又崭新的身体,没有经历第一次死亡,没有经历第一场复活,也没有在庞大的魔法里挣扎和痛苦。
现在时间是魔法世界英国巫师界霍格沃兹学校——
“上午10:27。”波比?庞弗雷夫人推开门走了进来,她依旧穿着红色的巫师袍,戴着白色的尖顶帽和围裙。
“不用看了,西弗勒斯。现在是1990年5月7日。我猜你至少三四天没有吃饭了,不然也不会晕倒在办公室里面。你在医疗翼里面已经躺了三天。”
“……”西弗勒斯·斯内普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把自己靠在了枕头上。他的眼睛盯着身上盖着的白色被子,和藏在被子下的左手臂。
声音是长期缺水的嘶哑,像爬过荒原的蛇一样。“你是说,我是晕倒在了办公室?”
“是的,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找你商议事情的时候才发现你倒在了办公室里。”庞弗雷夫人将病床边上的帘子拉开,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了床头柜上,她有些生气的用魔杖点了点桌子。“你把我们所有人都吓坏了,你应该对你自己的身体上点心。”
“少熬一些夜,正常的吃饭,最好出去多运动一下,不要每天都把自己泡在坩锅和魔药里面。”庞弗雷看着捧着水杯乖乖喝水的同事,神色相当认真。“斯莱特林学院打魁地奇的学生有不少体格都比你强壮,而你已经是一个成年巫师了。”
“邓布利多这几天负责帮你上魔药课,在你身体彻底好之前,你是不能离开这里了。”
水杯里温热的水已经被西弗勒斯·斯内普喝完了,他不自在的眨了一下眼睛,藏在被子下的左手狠狠握成了拳头,熟悉又陌生的话。
他保持着曾经的说话语气和态度,“我知道了。我已经被那群‘蠢货’气的完全不想看见他们了。”
“那就少搭理他们!你现在是病人,你才是最重要的。”波比?庞弗雷挥舞了一下魔杖,召出了一个家养小精灵。“为斯内普教授准备一些合适的食物,就现在。”
“说实在的,虽然你是晕了过去,可是几天前我为你检查身体的时候,发现你的身体还是相当不错的。只不过需要好好补充一下营养,你现在的身体就仿佛才十七八岁。”波比?庞弗雷从药柜里取出两只药剂递给了西弗勒斯,“魔力补充剂,先喝两口,你肯定累坏了。”
“……多谢。”西弗勒斯·斯内普结过药剂,在打开瓶塞喝之前,他认真的抬头看向了波比?庞弗雷夫人。
等到西弗勒斯彻底恢复身体后,被波比?庞弗雷允许回到蛇窝,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
在医疗翼的这两天他一直保持着以前的说话方式,甚至是显得比以前更柔软了。学校的教职工们都陆陆续续来看了他,所有人都一致认为他因为生病才得到了非常好的休息。
就连邓布利多——这个压榨的最多的人也觉得他应该好好休息了。也可能是因为他已经把这个世界上对魔药最没有天赋的一群傻瓜扔给了他来看管。
想必这群“邓布利多的孩子们”一定可以让这个凤凰老头儿大开眼界,哼。放错药材,不看板书,爆炸的,不认识材料,不会磨药。这群家伙的失败方式简直是千奇百怪,各有千秋。
不喜欢魔药,不擅长魔药,却也不好好看课本,认真学习,一点都不像s……
西弗勒斯·斯内普躺在软椅上,沉沉的呼了一口气,所有学生,一点也不如塞利尼·塔洛斯。
塞利尼·塔洛斯。
现如今西弗勒斯·斯内普再想起这个名字,仍然会有一阵恍惚和心悸。
西弗勒斯对塞利尼·塔洛斯的感情无疑是复杂的。塞利尼曾经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学生,后来又变成了胆大妄为,偏执固拗的——他不知道如何定义她,塞利尼·塔洛斯不是用一个单纯的词语可以形容和定义的。
她聪明、谦逊、理智清醒;
她愚蠢、狂妄、傲慢疯狂。
他为她动摇、心疼、怜悯、甚至是怜惜;他和她一起生活,旅游,冒险,甚至约定了未来的时间。
在1998年的死亡之后,他所有浓烈的情绪几乎全部寄托在塞利尼·塔洛斯的身上。
可是坦白的讲,他真的没有讨厌过她吗?西弗勒斯·斯内普右手有些颤抖的摁住了左手臂,原本应该出现在这具身体上的黑魔标记彻底消失,只留下一个银色的空间刻印。
时光逆流不仅将他的灵魂从2005年带来,他的身体也在重塑着这旧身躯。他在衰老,也在年轻。
塞利尼·塔洛斯自作主张的复活他,扰乱他平静的死亡,盲目的把自己的生命投入到别人的生命里,对她自己极度不负责。
她无形中囚禁他,不动声色的逼迫他,参与他的生活,插手他的人生,改变他的命运。
或许在某个瞬间,西弗勒斯真的会想亲手把她掐死!
是的,必须亲手掐死。他想看着她在自己的手里颤抖,挣扎,痛苦,流泪,最后失去反抗的能力和生命,倒在他的怀里。
他可以确信,塞利尼·塔洛斯对他产生过同样的想法。
但是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他又会心疼,会流泪,会痛苦欲绝,崩溃不已。(在死亡之后,他依靠她而活着,无论是精神上还是□□上。)
而他确信她也会这样,他们是无比相似的人。
他们是彼此捧在手心里名贵珍稀的瓷器,让人害怕有任何的瑕疵和损伤,但又会在某一个瞬间产生“干脆把它摔的粉碎算了”的情绪,以此来结束自己终日以来的揣揣不安和焦虑惶恐。
事到如今,再也不用担心了。
因为塞利尼·塔洛斯已经亲自把他们在未来摔了个粉身碎骨。其实当他被塞利尼击昏的前一刻,他以为塞利尼终于决定放弃他了,放弃复活魔法。
可其实到最后被放弃的只有他,而不是复活魔法。西弗勒斯·斯内普真正见证了一个人是如何做到对他和魔法同样疯狂迷恋的。
伤心、痛苦、疑惑、愤怒、怨恨,所有的情绪将他的大脑搅的生痛,让他无法分清他到底出于什么样的情感面对这个事情。
在某一个瞬间,他其实想不管不顾的冲出霍格沃兹,前往苏格兰林地里的塔洛斯家族——在未来他已经拥有这个家族庄园的全部权限。
塞利尼·塔洛斯如今已经快四岁,她已经被她的母亲关在地下室里三年多了。她的身上很快就会留下空间刻印。这个摧毁了安德洛墨达,在未来又摧毁了她的“魔鬼印记”。
可是西弗勒斯·斯内普在前往的最后一刻又放弃了,出于胆怯、恐惧、怀疑。
命运和死亡在未来真正的展现了祂们的魔力,将他们把弄的时间错流,灵魂崩溃。
能被挑战和改变的根本就不是命运,那是命运早早为你留出的道路。
真正的死亡是——“死亡”都会死亡。
西弗勒斯·斯内普想要见到塞利尼·塔洛斯,但他又不敢见到塞利尼。
在命运编织的故事里,
1995年的冬夜里他们在地下室初见;
1999年霍格沃兹校长办公室里重逢;
2001年圣诞他们一起逃离霍格沃茨;
2002年盛夏他们在美国第一次拥抱;
2003年他们在巴西一起度过圣诞节;
2004年秋天在德国慕尼黑布置新居;
2004年圣诞他会得到塔洛斯的权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