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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城，郡丞府邸。
一身征尘、满脸血污的薛仁杲跪倒在大厅，重重叩首在地颤声喊了句“父皇”。
大厅里，薛举这一次穿上了赶制的龙纹袍，只是这袍子是窄口箭袖，看模样有些不伦不类。
他身旁跪着两个女子，一大一小模样依稀相似，正是前郡丞的妻女。此刻两人正分列左右，满头细汗地替他捶打着双腿。
薛举睁开眼，斜瞥了下逃回天水的长子，冷哼了一声。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一次也算是个教训，让你不敢小觑天下英雄。起来说话……”薛举按了按年长女子的脑袋，后者此刻披散着头发，见状赶忙仰起脸，小猫似的蹭了蹭薛举粗糙的掌心。
薛仁杲站起身，却不敢去看父亲和那两个女子，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
往日里，周围玩伴、朝中将领都尊他为万人敌。可这一次，他却是被真正的万人敌打得大败亏输。
这一战，他败得极惨。
大军被斩杀了七千有余，被俘者过三千，几乎彻底打崩了他的信心。
薛举却似乎对这一大败没怎么在意，只是摩挲着女子柔嫩的脸蛋，随口问道：“说说吧，将近一万将士赔进去，总要有个教训。怎么败的？”
薛仁杲捏着拳头，恨声道：“那李世民小儿用了奸计……”
“抛开你那些无谓的言辞！”薛举忽然动怒，猛地一掌抡在女子的脸上，将那女子打得倒地，嘴角渗出血来。
另一个女子泪眼婆娑，手上动作却不敢稍停，更不敢向自己的娘亲看上一眼。
薛仁杲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喝吓得呆了呆，他叉手欠身，随后吞咽了一口道：“李世民率精骑突然出现，自背后破了我的伏兵。随后裹挟溃军冲杀，如法炮制，接连打崩了我三座军阵……”
“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该败得这般惨。你手上有近十万大军！”薛举冷漠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身旁，那嘴角带血的女子爬起身来，仍旧按部就班敲打着他的大腿。
薛仁杲咬了咬下唇，道：“那名叫李昭的小……家伙，单骑突入，砍断了我的大纛。唐军主力自南方汧水来援，旌旗蔽天。我，兵败如山倒……”
薛举闭眼沉思，片刻后，他摇摇头，俯身用食指将女子嘴角的鲜血拭去，用指背感受着女子浑身的战栗，指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
薛举笑着感叹道：“这个教训最值钱，小子，若如你所言，那打南边来的决不可能是唐军主力。最多就是那三千断了你粮食的夷兵。”
薛仁杲梗着脖子，猛地抬头争辩道：“不可能，那旌旗蔽天……”忽然，他自己瞪大了双眼，似是明白了什么，双唇喃喃蠕动，唇色已霎时变得惨白。
眼见自己儿子终于明白了过来，薛举这才觉得满意。他挥挥手，示意儿子退下。
薛仁杲失魂落魄的行礼、告辞，一步一颤的走向门口。
“等等”忽然，背后又传来薛举的声音。
薛仁杲下意识回过身来，却看到那年长的女子此时正跪坐在父亲两腿之间，脑袋此时被薛举按着正在上下晃动。
薛仁杲悚然一惊，匆忙低头。
薛举眯着眼睛，吩咐道：“去，散出消息，就说：我与群臣商议，大惊。向麾下询问，自古可有天子投降的故事。被……被谁呢？嘶……舒服。
“对了，就被卫尉卿郝瑗，劝阻。我厚赏了他。嗯差不多了，退下吧。”
薛仁杲不明所以，还是道了声“唯”，低着头退了出去。
临走前他已听到了女子压抑的声响……
夜，雍县城外，唐军大营，此时欢声雷动。
数日前，李世民、李昭带兵五千有余，却大破西秦兵马近十万，今日凯旋雍县。
满城父老箪食壶酒、夹道以迎。
当然，五千破十万这说法太过夸张。
事实上，当日李世民和李昭只是打散了西秦一万出头的兵马，其他的西秦兵大多是被吓退的。这其中，李昭用长铩砍断秦军大纛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但不论将军们怎么评论，在平头百姓的眼中这就是唐军五千破了西秦十万。唐军百战百胜，救下了雍县满城父老。
欢呼就是，雀跃就是，恭迎二公子和那位李将军就是！
谁敢在这时候出声质疑？定会遭四周父老白眼和唾弃。
此战俘获了不少西秦兵马，唐军援军也有近五千人，不好入城。太守窦璡为援军在城外安排了营帐和美酒肉食，作为犒赏。
唐军此时士气高昂，长歌入云。
不论是李世民麾下玄甲还是李渊麾下的亲卫，亦或是李昭麾下的三千黄蛮，所有人都在肆意挥洒着满腔豪情。
作为李世民长辈，窦璡还是将李世民和李昭唤到了太守府中褒奖了一番，送了些礼物。可知道两人要与麾下士卒同庆，便也早早放两人离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