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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意像锅里烧开的水,无法自制地翻涌。世界嘈杂,各种各样的人声交织在一起,连成线织成网阻止他退缩,他被困在原地。
有人意外有人表达自己的仰慕,有人在学术氛围浓厚的此地讨论些不相干的东西,他们说:“你看他……”
秦知白被耳鸣声淹没。那些声音被更强的洪流盖过去,各种念头在同一时间涌进脑子里,他无暇顾及,只抓住了对自己的厌恶。
疯了,他想,只是一个不应该有过什么交集的人,为什么他会濒临失控?
灵魂飘起来,秦知白跟着感受到了身体的轻盈。他在半空看底下这群陌生的人,场景还是相同的场景,人也还是相同的人,此时来看,却像隔了数重时空。
所有人都在笑,礼貌的客气的真假难辨的,笑容层层叠叠融成流体又汇合在不同的面孔上,流淌在大厅里,秦知白只是单纯看着,忽然有种想要干呕的冲动。
记忆的碎片发了疯似的割着他的神经,上一秒他仍待在装横精致的大厅内,下一秒视野翻转,他已然沉进更深一层的记忆里,看见过去的某个瞬间。
在冬天里,装药的小推车叮叮当当响着的长廊上,他拿着诊断书漫无目的地走。
结果不重要了,他已经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风掀起封面一角,露出几句长短不一的话,首行安然躺着一个词语。
解离性失忆。
可笑吗,因为潜意识里不想面对某些事情所以就干脆忘掉?
有人喊住他:记忆是要靠自己找回来的。没有人能帮忙。
……
“……知白?”温岭问他,“你还好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足以把秦知白扯回现实了。
秦知白看见温岭搭在他腕上很快又收回去的手,看见对方眼里不似作假的关切,有过路者投来异样的目光,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走神走得太久,在这群学者中间显得太过突兀了。
“我先回去了,”他听见自己乱成一团的心跳,然后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掩饰着自己的反常和温岭道别:“老师有需要再联系我。”
在这之后,秦知白完美演绎了何为只有一个人能看见的兵荒马乱。他从大厅的后门离开,到了室外呼吸到新鲜空气才终于有重新活过来一趟的感觉。
风比先前小了许多,力道极轻地从他面上扬过,细细密密匝匝的痒意随之而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开裂,一片一片接连往下掉。
秦知白只是走着,尽量屏蔽不太重要的外界知觉。他在整合今天意外收获的关于过去的一些印象。
从前他一直觉得失眠也好失忆也罢,对正常生活的影响也不算很大,但日历上的今天被划去后,他不会再这样想了。
这一次是他自己出了点问题,那么下一次呢,如果他突然失控暴起伤人会怎样?
秦知白不会放任不可控的事态发展下去。
他思考着可选择的应对措施,在脑海里把“解离性失忆”五个字拎出来,反复鞭着尸。
这个结论他先前模模糊糊也算有些印象,只是压根不重视,偶尔想起来时不过笼统归于失忆一类,或者只是他自己不愿接受它。
夜里和失眠的他一起消磨时间的那个人总是试图帮他揪出失眠的症结所在,免不了要旁敲侧击一点他的过去,秦知白很清楚,面对这些问题时他不能总哑口无言。
编一些绝对正常的答案来回答当然是一种选择,但对不起对方的良苦用心。
秦知白很难理解,像接线员、像温岭这样的人,到底是出于什么上赶着来关心一个无亲无故的人?
他仍然想不通答案,于是索性不再想,思绪又绕回名号特殊的失忆症上来。
在秦知白印象里,失忆一类的问题基本不可能单纯靠跑医院治好,偏偏他还是个讳疾忌医的典型分子,靠常规医疗手段治愈的几率几乎为零。
不过其实也无所谓,他最擅长的就是解决问题。
世界是一堆处于无序状态的事物的集合体,他要拾起的是有序的记忆。
——那么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病历本或者其他的留有过去痕迹的东西,包括和这什么教授之间可能存在的一切联系。
至于温岭,秦知白心底很清楚,那样通透的一个人不可能看不出他不是寻常的走神。
猜也猜得出来,温岭会找到机会来问他,不惜耗多几个借口也要多少问出点东西。
多管闲事的人是这样,见到谁站在桥上对着水面发呆都想捞一把,而像他这样自觉不值得被救的人则会找到不同的理由来推脱或回答。
至于对方信与不信,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秦知白沿着路肩慢慢走着,鞋底踩在被晒得滚烫的水泥地上,灼热感透过鞋底传到他脚心。
到地铁站的一公里是铺满细碎日光的浑浑噩噩的一段路,他在十五分钟内听见一句谩骂两阵冲着他来的喇叭声,直到站在车厢内送风口正下方被冷风正面袭击时才彻底清醒过来。
然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最近实在容易出神。
不是什么好征兆,秦知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