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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怎么样不知道,只知道夏见仁就这样当了校长,他听说王青松特别有文化,于是找来他问,当了校长之后,应该改一个什么名字。王青松说,见仁不好,总是见到仁,自己却不是人,这样不好。起名字一定要取长补短,不如叫清高人,既弥补了腿长的不足,又预示着他作风行为十分的清廉,从来不沾花惹草,去偷大姑娘,夏见仁觉得好,于是一拍桌子决定,改名叫清高人。
二瘸子说完了,樊茗却好像并没在听。
樊茗不仅没在听二瘸子说话,好像谁说话,他都听不见,包括正站在人群中央,张着大嘴,还一边用手指指点点的清高人,还有吵闹的人群。
他的眼里只有林朦。
林朦已推了很久,似乎要推不动了,她一停下来,就有很多的石头往她身上砸去,她的手臂发青,嘴唇发白,看着是将要倒下去了,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肯倒下。她用力地咬着嚼子,牙齿里流出血来,红色的口水从嚼子上滴落。她一声不吭,就算是叫石头打了,也默不作声。清高人忽地一下,抓住捆绑楚青山的绳子,然后喝道:“现在你叫人当场捉奸,还不认错吗?!”
楚青山微仰着头,目中无神,他的嘴巴缓缓动了动:“我没有偷情。”清高人道:“大家看到了吗?这个楚青山被小寡妇迷惑得太深了,到现在还认为他没有偷情。你们知道吗,就在刚刚把他抬上来之前,他还说,他只是口渴了,小寡妇只是在给他喂水而已,喂水用脱衣服吗?”清高人看向众人:“你们说,喂水用脱衣服吗?如果喂水要脱衣服,那吃饭岂不是要脱裤子。”
樊茗听到笑声,很大的笑声,可他却笑不出来,他的嘴只是微微发颤,像是得了风寒后,脸不受控制地抽搐。清高人又问楚青山:“你现在还不知道,你跟小寡妇偷情吗?”楚青山脑袋微颤,声音低微:“不知道。”清高人脸色一冷,一挥手,两个人抬上一个小缸来,有半个人那么高,两个人那么粗。
清高人抓起一把麦子来:“大家看啊,这就是麦子,不耻的麦子!当楚青山压在小寡妇身上的时候,小寡妇就压着这些麦子,他们在这些麦子上睡觉,做那些连驴子连猪见了,都要羞耻的事。这不是麦子,这是偷情之人用来暖身子的床,用来遮掩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犯下不耻罪行的蓑衣!”清高人指着脚下道:“他们侮辱了大地,把不洁的污秽留在了上面,这麦子,还能吃吗?!”
清高人把手里的麦子一下子砸在林朦头上,两个人上前,将缸抬起来,一下子从楚青山头顶倒下,麦子堆满了磨盘,盖住了楚青山,只露出一个头来。林朦一点点地推着磨盘,磨着那些麦子。有些麦子掉在地上,染了血。清高人问睫毛上都沾了麦粒的楚青山:“你现在知道,你和小寡妇偷情了吗?”
楚青山没有说话。
清高人大声道:“还是不知道,大家说,应该怎么办?”二瘸子一下子举起胳膊来,大喊道:“继续倒!”樊茗看向二瘸子,看到他的侧脸,还有他在阳光下高举的手。二瘸子说完了,又有好几条手举了起来,好几个声音大喊着,然后几乎所有人都举起了手,高喊着:“继续倒!继续倒!继续倒!”
樊茗站在原地,还是什么都没有做,他仿佛已不占有这具躯体,灵魂游离在一切之外。他看到三两个人抬过来一个更大的缸,有一人高,四五个人那么粗,而后用木棍子架着,一下子全都倒在了磨盘上。楚青山被淹没了,看不见了,磨盘也变得很重,变得钝涩,林朦也快要推不动了,可她还是咬牙推着,即便慢,也不曾停下,好似停下就意味着屈服,她并不打算低头,就算嚼着嚼子。
清高人又问楚青山,这次是隔着麦子问了:“你和小寡妇偷情了没有?”里面没有传来声音。清高人像是丢了面子似的,一使眼色,十几个人从人群外,陆陆续续运进来几个大缸。清高人大喊了一声:“倒!”一缸一缸的麦子就这样倒了下去,阳光下的麦粒是金黄色的,一粒一粒的从空中散落。一座麦山堆成了,磨盘从上到下,甚至周围,都被淹没了,推磨盘的林朦也看不见了。
清高人大声地问:“你和小寡妇偷情了没有?”麦山里仍旧没有回应,只是麦山在片刻之后,缓缓地动了,林朦用力蹬着地,推动着庞大的麦山,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重重地脚印,脚印里积满了鲜红的血。清高人嘴巴一歪,指着磨盘说:“继续倒,继续倒啊。”贾文明一瘸一拐地走过去说:“已经全倒完了,没有了的,这片地的麦子都倒上去了,十天十夜也磨不完啊。”
清高人走进了,用手一抹,将楚青山的头从麦山里挖出来,而后说:“你不承认也行,但你得想想,你心爱的小寡妇怎么办。其实也没什么,只要你们把这些麦子,都磨成粉,你们就可以走了。粉不要多细,只要用我这衣服一兜,漏下去的都算。你不妨睁开眼睛,看看这些麦子有多少,甭说小寡妇一个人,就算是这里的所有人,磨上十天十夜,也磨不完啊!你好好想想。”
有一只麻雀从空中飞过。
楚青山睁开了眼,睁开了嘴。
“我和小寡妇偷情了。”
“大声点,没听见。”
“我和小寡妇偷情了!我扒她的衣服,我还吃她的肉,我把她摁倒在麦田里,在大地上,在麦子上,狠狠地将她给睡了,狠狠地睡了!”
樊茗有些恍惚,他感到他看到的东西,都已出现了两个,麦山是两个,人也是紧挨的两个。他发现他的耳朵听不见了,只有眼睛尚能看到,他看到人们冲了上去,然后举着拳头,神情愤怒,好似被窃走了一切,倾家荡产似的。
他在恍惚之中,看到很多人在看他,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人们都往后退,把他让了出来。清高人的嘴唇在上下动着,从腰间抽出一根鞭子来,走到他的面前,天上又有一只麻雀飞过,叫了一声,仿佛打通了他的耳朵,让他听清。
清高人说:“樊茗,我们曾听二子说,是你跟小寡妇偷情,如今看来是误会你了,就是这个楚青山,差点让你背上了这不知廉耻的骂名。”清高人将鞭子交到樊茗手里:“现在就由你,去鞭打他,将你的怒火,全都发泄出来吧!”樊茗不想伸手,可鞭子已塞到他的手里,他不知怎么的,就迈开了步子,一步步地走上前去,他看到麦山一点点地动着,麦粒不断从山上掉下来。
他又看到二子出现在他的旁边:“樊茗,先前是我误会你了,都怪这个楚青山,现在你要代替你,还有大家,狠狠地鞭打他。”樊茗站定,举起鞭子,只听见周围的人都高举起了双手,他好像又什么都听不见了,只看见所见之人都是面目狰狞的,有着很长的獠牙,脸色都是血红的,脸上都没有肉,只是骨头。他又将鞭子举高了些,却迟迟没有落下,他看到周围的人更狰狞了。
樊茗忽地感到冷,刺骨的冷,然后是热,灼心的热,他感到自己的面目也狰狞在了一起,牙齿和舌头,还有眼睛和鼻子,都已经不受控制地发生形变,他的耳朵从什么都听不到,变得什么都听得到,他听得到人们的叫喊,听得到风吹动麦田,听得到树叶飘落,听得到远处小溪潺潺,他甚至听得到太阳在头顶嘶吼。他再也受不了了,他只想结束这一切,于是他挥出了鞭子。
麦山还是麦山。
鞭子砸在了二子的头上,二子只觉得头晕目眩,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樊茗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又举起了鞭子。众人谁也不敢上前,二子踉跄地爬起来,樊茗又是一鞭子,二子的后背被撕裂开来,出现了一道大血口子。二子不停地跑,樊茗就不停地追,鞭子的声音响彻在山里,二子的嚎叫也不停地回荡。
麦山下,血脚印还在累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