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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地里。
有一块巨大的石磨。
长长的枣木棍从磨盘中央穿过去,是很粗很结实的棍子,棍子不算很直,但歪曲的地方都被很钝的刀子硬生生地修整过了。一双手正推着棍子,往前走,走得很慢,磨盘发出钝涩的声响,是石头与石头在摩擦,磨盘里什么都没有。那双手是纤细的,染了血的,指甲用力到快要脱落似的。手心磨破了,把枣木棍染红了,仿佛那双手已是一滩烂肉,只有骨头在推着磨盘不断地旋转。
麦田里的麦子一半收割完了,一半还没有,人们就这样站在一半金黄,一半光秃的地上,聚成一群,围观着里面拉磨的女人。人很多,几乎耳朵没有坏的山里人都来了。有的耳朵听不见了,眼睛瞎了一只,但能眯出一条缝的,也来了。还有那两腿都没了的,也叫人扛着来了。每人手里都握着一块石头,待等拉磨的女人拉不动了,他们就将石头扔出去,狠狠地砸在她的脊背上。
林朦的背上,已有了很多血迹。
她的嘴里咬着一根木头棍子,棍子后拉着绳子,这是一块嚼子。嚼子放在马嘴里,就是马嚼子,放在驴嘴里,就是驴嚼子,现在放到了人的嘴里,就是人嚼子了。林朦是赤着脚的,没有穿鞋,她每走一步,都有血从脚心流出来,然后留下一个鲜红色的脚印,后来脚印多了,也就成了一个红色的圈,把磨盘圈在里面。林朦的头发散着,神情呆滞,可牙齿还在使力,用力咬着那嚼子。
口水裹满嚼子,滴落下来。
一个很矮的男人站到了石磨上,他的腿短得好像只有一截一样,没有小腿。他的脸上有很多的坑,嘴巴是很大很扁的,像是里面含了一个盘子。男人的眼睛很小,嗓门却很大,他大声地喊道:“大家看啊,这就是偷情的小寡妇,她的手,她的胳膊,她的脚,她的脸,都已经脏得不能再脏了,她就像是从驴屁股里面刚拉出来的一样。她不单单偷情,还勾引了我们一个优良正直的男人,现在害得这个男人,也要跟她一起,跪在这里,对着天和地,赤裸裸地受罚!”
男人一下子从磨盘上跳了下来,一挥手,两个人押着楚青山走来,楚青山的手是被缚在后面的,两个人把他架上了磨盘,而后一踹他的腿窝子,让他跪了下去。磨盘还在转,楚青山低着头,眼神空洞。人群中,樊茗踉踉跄跄地走到了靠前的地方,透过人与人脑袋之间的空隙,偷眼看着,一动不动。
一旁有人靠了靠他的肩膀,他扭头一看,是二瘸子。二瘸子说,他曾听楚青山说过,他和很多女人的事,那时候他就知道,楚青山会有这么一天的,玩什么女人不好,非要玩一个小寡妇,还被人当场捉了奸。这下子完了,就为了裤裆里那么点事儿,要被人在屁股后头说一辈子了。樊茗问,会怎么样。二瘸子说,他也不知道的,刚刚那个男人,是最恨偷情的人了。樊茗问,是不是那个矮子。二瘸子说是。樊茗问,叫什么。二瘸子说,是学校校长,叫清高人。
二瘸子说,清高人本姓夏,叫夏见仁。刚一生出来的时候,算命的先生来,看了很久的书,然后说仁者见仁,知者见知,就叫夏见仁。
夏见仁本来并不矮,后来有一次他和没出门子的大姑娘睡觉,叫人家发现了,把他敲晕了,种到了地里,当时是冬天,他们把夏见仁的下半身子,全都埋了进去,又往里面灌了很多的水。等到夏见仁醒了,发现身子被冻得很结实了,几乎要和土长到一起了。他用手挖都挖不动,又怕人看见,只能等土化。
可一连几日,都没有很强的太阳,夏见仁实在受不了,就喊人来救他,等到人把他挖出来的时候,才知道越往下面越冷,他两条腿的小腿已经没知觉了,都已经发烂发臭了,于是郎中便将他的小腿切了。待过了些日子,夏见仁缓过来了才发现,用膝盖走路不好走,于是又叫人把他的膝盖给切了去,光留下大腿。夏见仁只有正常人的一半高了,走路的时候经常撞到人家裆上,有时候还会撞到驴子或者牛的屁股上,撞得一脸屎,于是四处找人,给他接腿。
接腿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大部分郎中都只会缝,不会接,而且这种病没法蒙,接没接好,一下子就看出来,夏见仁找了很久,也没找到会接腿的。过了些时日,有一个白头发的游方郎中找上门来,说他可以试一试。郎中说,要先看看原来的腿,于是夏见仁便将断腿拿给他看。郎中看了说,腿已经长了蛆了,如果接上的话,大腿也可能长蛆。夏见仁说,哪里长蛆,他就把哪里割了。
郎中只好给他接,接完了以后,夏见仁每天将腿用药水泡着,不久腿便和正常人的差不多了,但他是没有膝盖的,所以腿不能打弯,走起路来,总是摔跤。夏见仁于是又找来郎中,让弄一个膝盖上去,这样他就能正常走路了。
郎中说,需要合适的骨头才可以。夏见仁问,为什么原来的骨头不能用,郎中说,原来的骨头冻得太久,已经很脆了,一碰就会碎的。夏见仁说,郎中的骨头就很好,如果郎中愿意给他,他可以多给郎中一些粮食。郎中说,如果他把骨头给了夏见仁,他就没法走路了。夏见仁说,他可以给郎中很多粮食。
郎中说,他治病救人,不图回报,如果他给夏见仁治好了,只要夏见仁同意以后背着他,到处行医治病就行了。夏见仁说,他愿意背郎中一辈子,于是郎中便用凿子和斧头,将他自己的膝盖骨取了下来,给夏见仁接上了。
过了一段时日,夏见仁好了,能走路了,腿也能打弯了。郎中说,他要出门远行了,不能总待在这一个地方,他要夏见仁背他出去,他的腿现在很短,根本走不了多远。夏见仁说,他是不会背着郎中到处走的,是郎中自愿把膝盖卸下来给他的。郎中说夏见仁不讲信用,夏见仁将郎中赶出了门,还抢走了他的所有东西,并用一把刀子,割掉了郎中的舌头,防止他出去以后乱说。
郎中为了活命,只得继续给人治病,可他不会说话,人大都不信他,就在郎中快要饿死的时候,夏见仁又来找他。夏见仁跪在地上求他说,他的大腿上已经长了蛆,而且现在两个蛋里面,也都长了蛆了,已然发臭了,没人治得了。
郎中说,他可以帮夏见仁治,但是夏见仁要将膝盖骨还给他。夏见仁只好答应,他在袖口里偷偷藏了一把刀,决定等郎中治完,就将他杀了。郎中还是按照惯例,给夏见仁喝下麻药,等夏见仁再醒过来时,发现他的两个蛋已经没有了。夏见仁质问郎中,郎中说,蛆已经生的很大了,剜不出来,只能割掉了,而且他借给夏见仁的膝盖骨,也已经被蛆咬穿了,没法用了,就留给夏见仁了。
郎中说完了要走,夏见仁掏出刀来,要杀了他,却一下子跌到地上,起不来了。过了些时日,夏见仁逐渐能走路了,才发现,他的膝盖是反的,和狗的后腿一样,是向后面打弯的。夏见仁想要找到郎中,把他的腿给正过来,可却已找不到人了,而且看见他的人,都指着他的腿笑,他问了才明白,郎中说他喜欢吃屎,但是不方便,于是特地找人把腿变得和狗腿一样,这样趴下就方便了。
夏见仁于是不得以,找到一个铁匠,让铁匠用烧红的铁钳和给铁器定型一样,把他的腿给正过来。铁匠说腿能正过来,可筋正不过来。夏见仁说只要腿能正过来就行,他就和正常人一样了,走路另说。铁匠只好用一根烧红的铁钳,去正夏见仁的腿,夏见仁觉得疼,叫铁匠给他上点麻药。铁匠说,他没有麻药,但可以用锤子把他敲晕。夏见仁说,那就用锤子敲。铁匠于是将夏见仁敲晕。
等夏见仁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腿变正了,可由筋是反的,所以走起路来很是奇怪,想往哪里去,要倒着走,扭着头看路。过了段时间,夏见仁感觉好的差不多了,便又去和大姑娘偷情,结果女人发现她没有蛋,异常惊恐,大叫起来,招来了人。夏见仁匆忙之下,想要逃跑,但却忘了,他要倒着走才行。
他就这样,没跑几步,就一下子掉进了院子的井里。追他的人找不到他,也就回去了。夏见仁呛了好几口水,怕沉下去,拼命地乱抓,这时候发现有一个木桶在水里浮着,是一个很大的用来打水的木桶,于是他就抱着木桶,在里面泡着。当时是冬天,井水刺骨,夏见仁也不敢叫,怕叫人发现,然后打死他。
等到第二天才有人往上拉木桶,要打水,发现夏见仁冻在木桶上了,为了不伤了桶,只能用刀把夏见仁粘在木桶上的皮割下来。夏见仁活了以后,发现腿泡得太久,不好用了,于是找了个郎中,给他把腿切下来。郎中说,不能贸然切,要先用针灸之法,让穴道活络开,再切才行,要不然会出很多血。
夏见仁说,快些动手。郎中于是拿来一个水桶盖子,然后把很粗很长的针,放在火炉上面烤,烤得发红了,烫手了,就插到水桶盖子上备用。
夏见仁见郎中迟迟不动手,光在那儿烫针耽误时间,就打算自己来,却不料刚拿起针来,就叫烫了一下。针一下子掉在了腿上,扎了进去,不知道扎到了什么穴位,腿一下子向前弹了一下,把一水桶盖的针踢翻了起来,盖在了他的脸上,他疼得乱叫,郎中急忙帮他把水桶盖拿下来,可他的脸上已叫烫出了很多的坑。夏见仁本想杀了眼前的郎中,却还等着他给切腿,于是想等切完了再杀,可等麻药醒了,郎中早已不见了,后来听说那个郎中听过前一个郎中的事。
夏见仁走在路上,总叫人笑,于是想要找个办法,提高一下子身份。有人说,去当教书的吧,教书的最起码干的事教人的活儿,跟人说话,不论怎么说,都是有理的,夏见仁于是去了学校,想要谋一个位子。当时的校长已经很老了,而且相传作风很正,从来都没有跟大姑娘发生过什么。夏见仁在办公室等了一会,自觉惭愧,他的事好多人知道,如果想要寻一个位子,说不定还要被骂一顿。
正打算走的时候,老校长来了,他见到夏见仁说,夏见仁是非常好的,只要留下来,他过不了多久,就是校长。夏见仁喜出望外,于是留了下来。老校长说,要考验他的,夏见仁当然愿意,于是按照老校长的旨意,将门关上了,用木板将窗户钉上。老校长说,之所以这样,是要看一看夏见仁的身上,有没有不好的地方,会影响学校形象,夏见仁于是脱衣服,脱到一半,便有手来摸他。
夏见仁问老校长要干什么。老校长说,要考验,就要考验全面,不能只看表面。夏见仁说,他已经没有蛋的。老校长说,没有蛋没关系,他重点是要考察一下,他的屁股怎么样。此后,夏见仁经常到老校长办公室去,每次出来,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后来有一次,夏见仁从学校出来后不久,便听说了老校长叫人发现死了,是叫一个来寻位子的男人打死的,死的时候光着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