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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茗问。
“今晚你要不要回家。”
林朦答。
“要回去的。”
“可以不回去吗。”
“可以的。”
“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哪里没人去哪里。”
林朦的脸庞微微泛起一抹红色,她转过身去,一边往麦田深处走去,一边说,那你要赶快把石头放回去,然后来割麦子啊,如果麦子割不完,是要挂上牌子,然后站着的,让人家吐口水的。樊茗说,那就吐吧,口水又吐不死人,如果有人冲他们吐口水,他就脱下裤子,冲吐口水的人撒尿。林朦说,不可以脱裤子的,如果要尿,就尿裤裆里,樊茗裤子里的东西,只可以让她看的。
樊茗大喊着,今晚要让林朦看个够,而后转过身去,抱起石头来,纵身一跃,跳入麦田后面的沟壑里,将石头挨个放回去。有麻雀飞起来,从远处飞到近处,又从眼前飞走不见,樊茗看着麻雀,擦了擦汗,他仿佛已不惧怕任何眼光,就算是高空飞舞,能够俯视大地的麻雀,他也不在乎。他想,夜晚的时候,他也要像麻雀筑巢一样,把林朦放在巢穴里,从天黑睡去,到下一个天黑再醒来。
麻雀又飞过麦田,麦田里的楚青山已一天一夜没有直起腰来了,他手中的镰刀也一直没有停下,他甚至没有喝一口水,吃一口东西,连草帽掉了,他也不回头去捡。他感到眼前有些恍惚,但他不敢松懈,即便闭着眼,他也要挥舞着手里的镰刀,继续收割。他知道的,只要他一停下来,那种感觉就会找上他。
他不敢面对,更不敢多想。
不知过了多久,大风起了,有一滴雨飘落在眼眉上,林朦抬头看了看,放晴不久的天空,又暗了下来,看来今日又是个有雨的日子。林朦不禁加快了步子,想要割得更快一些,却听见了一声闷响,她循声拨开麦子,走了过去,只见楚青山倒在地上,直挺挺的,镰刀落在一旁,手上全是血,不停地往外流。
林朦赶忙蹲下,扶起楚青山来,问道,怎么回事。楚青山只是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他的嘴唇发白,眼睛也没有力气,林朦大喊着叫樊茗,想让他去找郎中,可大风呼啸,她的声音一出来,便消散不见,更不要提越过偌大的麦田,传到后面的沟壑里了。林朦把耳朵凑近,只听见楚青山微弱的声音说,热,热啊。林朦不明白怎么回事,只看见楚青山颤抖地手,又要去拿镰刀。
林朦握住镰刀说,不能继续干活了,他已经受伤了,而且看样子,已经很久没喝水,没吃东西了,肚子都瘪了下去。楚青山微微地摇了摇头,说,不行的,他必须要干活,他不能停下来,如果他一停下来,那种感觉就会找上他。林朦问,是什么感觉。楚青山说,他不知道,书里没有写,没有写啊。
楚青山尝试握住镰刀,可手却颤抖个不停,他索性一下子倒在地上,仰面朝天,不再挣扎,他的眼睛流出泪来,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憋出一口气来,从嗓子眼儿里发出沉闷而嘶哑的叫喊,热,热啊。楚青山叫了几句,眼睛就缓缓闭上了,嘴巴也快要合上了,他已近乎晕厥,但还在小声地说话。他的眼神迷离,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雨夜,回到了那个牛棚。他嘴里不停地说着,水,要水。
林朦本打算起身去找郎中,可楚青山的眼珠已开始乱晃了。她赶忙又蹲下,将一旁篓子里的葫芦拿过来,把葫芦打开,将水缓缓地倒进他的嘴里,可楚青山却闭着眼道,太少了,没喝出来,没喝出来啊。林朦又继续倒水,可楚青山却说,是太热,太热了,水到舌头上就没了,要把衣服脱了才行啊。
林朦扔下葫芦,匆忙解楚青山上衣的扣子。樊茗已将最后一块石头放回了原处,当他登上土坡的时候,看到了躺在麦田里的楚青山。他本想快步赶过去,可还没等他冲下土坡,只见一片麻雀似的人,从山路上冲了过来。他们成群结队的,有男有女,手里拿着木枷,还有棍子,一下子冲入麦田,忽地散开,将麦田里的两人围了起来,为首的是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二子。
二子拨开麦子,走了进去。林朦正跪在地上,她刚把楚青山的上衣解开,又用草帽盖在他的脸上,遮住阳光,只露出嘴来,用葫芦给他喂水。
林朦看着周围的人群,不知所措。
二子上前,掐着腰笑道:“樊茗,你真以为你救了我吗?抓奸要捉双,猪和驴子是这样,人也是!我光凭一张嘴,岂不打草惊蛇了。上次就是为了让你放大胆,这次人都在这儿,看看你和小寡妇的事,还瞒不瞒得住!”
这些话,围观的人都听到了,楚青山听到了,林朦听到了,不远处的樊茗也听到了。樊茗只觉得耳朵发震,而后发烫,像是火烧了一般。他站在土坡上,看到一群人伸出一群手指,然后吐出一群唾沫。他听不见后面二子说了什么,他只看到有人去把楚青山头上的帽子掀开了。人群看清面目后,先是震惊,而后是沸腾,紧接着是更多的手指,更多的口水,樊茗感到天地忽冷,像是要死。
他看到有人伸出脚来,踹了林朦一下,而后有一只手推了林朦一下,紧接着是更多的脚和手,人群将林朦埋没了,林朦再露出来的时候,已戴上了木枷,楚青山也是。林朦跪在地上,嘴角流血,她抬起头来,看向远处的山坡,樊茗感到一股很锋利的,像是冰锥一样的目光,刺入他的心里。他看到林朦的嘴唇在动,他听不见,但却能读出那句话——为什么不承认,胆小鬼。
樊茗不知怎么的,忽地动了一下,却一脚踩空,从坡上跌落下去,他想要站起来,但腿已经软的站不起来了,他就靠在土坡上,看着林朦,眼睛一下都没有眨。他仿佛已经丧失了灵魂,成了一具肉尸。他的双目不过是两颗能看到天地的死寂的珠子。他看到林朦的脸,还有她嘴巴里,不停吐出的三个字。
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