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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开车往局里走的过程中,阿花和海德薇坐在同一辆车里。车上的收音机打开了,正在播放今晚的晚间新闻。
“……下面让我们关注到近日包邮市的随机袭击事件。在七月六号下午,包邮市一男子随机砍杀数名……多位未成年人受重伤……”
海德薇用胳膊肘碰碰阿花,努努嘴,“喏,你看,刚才我就在想一个事情。”
“什么?”
“你觉得在社会尺度上,给予一个人刀,和给予一个人枪,有区别吗?”
阿花几乎是立刻就理解了她的意思。他看了看坐前排驾驶和副驾的警员,侧过头和海德薇说,“这里还有外人,你现在说这个不太好吧。”
海德薇摇摇头,呲着牙笑说,“他们总会发现的。个人拥有的武力永远存在,答案就是枪与刀没有任何差别。枪消失了,也会有刀,刀消失了,也会有车。一些问题解决不了,只削弱个人的武力,只会让问题积累,积存下来,最终引发更大的事情。”
只是她刚说完,那种做作的嗤笑就立刻消失了,变回了从她内心深处直接表露出的一种,奇特的落寞。
阿花听了一会,他没有说对,也没有说否,只是听完之后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等会,你该不会——”他在自己脑门上比划了一下,看着海德薇。他看着这个如虎妖一般的女人重新露出了一个很愉悦的真心的笑容,她眉眼弯弯,甚至还刻意露了几颗牙。
“如果你把我视作为一个,正在玩RPG游戏升级的女魔王,我现在才刚用上自己的第二个技能,”她用手指在空中画圈,侧着头看阿花,“往好的方面想,至少我还希望再多练习一下如何使用心灵控制技术,他们不会感受到什么痛苦,只会像做梦一样迷迷糊糊,并且——”
“并且什么?”
“并且我自己下定过决心,不会在你,或者我的家人身上用心灵控制。我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
阿花琢磨着这句话,他玩味地念了一遍,又一遍。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海德薇听闻,还没等他再继续说下去就抬起手来,轻轻按在阿花额头上。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个男人,她的爱人,并没有阻止她。
“你想读我的心?”
她叹了口气,“你有的时候太信任我了。这真的好吗?你对我的这种感情最终会把你送入绝境的。”
“我之前一直在想一个事,我一直都觉得我太软弱了,总是在一些具体的事情,问题上要依赖你。”
海德薇摸摸他的头发,没说什么,她略有一点悲伤,悲凉地看着阿花。然而就是这种如仁慈一般的眼神最让他感受到压力。
“所以……我想以后能够稍微强硬一点,这也是我这一个月以来在想的事。”
海德薇点点头,“你去年才刚正式上岸,有了一个好的,稳定的工作。我一直在想如果以你的性格,在单位里会不会被欺负,我已经不能够像在初中,高中,大学的时候一直照顾着你了。要是我碰上了事,坐上了法院被告席,我又该怎么维护你,帮持你,你以后该怎么办,我以后该怎么办。”
她没再继续说,只是抿着嘴,继续摸着自家男人的头发,“但无论如何我都会做,我希望你回到家里时,看到的是港湾,而不是一个冰冷冷的房子。”她扶着阿花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更何况——”她抬起另一只手,把它放到阿花眼前,还在空中捏了几下,给他展示那上面逐渐粘稠的血污。
“我也不是以前的自己了。”
至少……如果可以,我会永远保护你。她想。
(……)
待车驶出城郊,接近市中心外的开发区时,伴随着一阵诡异的噪音,地上的沙土尘土突然都被晃了起来。而紧随着其后的,便是连车上的人也感受得到的剧烈震动。从小到大,从细微的马达振动到摆动,晃动。车算是开不下去了,所有还有清醒神智的人此时心里几乎都在喊出一个声音:
“地震!”
“不,不对,不是地震……”海德薇立刻停止心灵控制,帮助车前座两位警员恢复神智之后立刻探出身子,一把抓住手刹。在一段尖锐而刺耳的硬件刹车声后,巨大的惯性力几乎要把四人全从车前窗甩出去。
“快离开车子!!”
还没等三人反应过来,在路旁的一座组合楼里,从窗户和一楼大门中,由暗及亮的烈焰火球逐渐膨胀,燃烧,在海德薇眼里如同一场放慢百倍的慢动作电影,只见越胀越大的爆炸火球如同侵蚀着空气般爆发,蔓延,从建筑内,到外面的街道——
她没有任何迟疑,拉开阿花一侧的车门,在这一瞬间里,在几十毫秒,千分之几秒内,没有任何话语,也没有对视的时间,甚至她这一脚的速度比神经轴里电信号传递的速度还要快。
就在此时,她一切的行为都是下意识的。
海德薇只一记大脚便给阿花踹出车外,也就是这一脚,把他踹出了爆炸的安全范围外。慢动作结束,瞬间的爆炸吞噬了整条街道和路旁停下的车,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那爆炸的冲击波就给他推翻推倒,一连几个翻滚狠狠撞在了一棵绿化树边上。
沙尘迷了眼,烈焰灼伤了他的脸,但至少他的身体四肢还是完整的,他猛烈咳嗽几声,扶着树,近乎是极度艰难地站起身,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却是去找那桑塔纳车的位置。
可他只看了一眼便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就在他看的瞬间,建筑崩塌的瓦砾正好把那车子仅剩的一半残骸全部压平。
也许还有转机?他四周望着,火焰燃烧,烟尘滚滚,这里是何方,他都已经分辨不清楚。在街对岸,被爆炸撕裂的车子后半截汩汩地流着汽油,他一步一跪地走过去,他的妻子,他的老婆,他的爱人!他的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声音,沙哑而绝望。忽地,随着“砰!”的一声,就连那块没有被预制板碎块压平的残骸也轰然点起大火,不知哪里的电火花引燃了仅剩的油料,几乎是迅速地就要吞没整个车体后端全部。
“啊啊……啊啊啊!!”
阿花近乎是要疯了,他完全不顾热油燃烧的灼痛,拽着变形的车门,用快要软完了的脚踢,用骨折的手肘撞,双手握紧的绝望,不解和懊悔……然而,终于他成功了,那变形的铝门被拽开了。
但里面被燎得焦黑的人儿已经不动弹了。
“啊啊啊……你……你看看我,你睁眼看看我啊!”
他也顾不得任何了,索性直接伸手进去,人造革的座椅在燃烧,胶条也在燃烧,融化的橡胶落在他的手臂上,烧出一大片水泡。但他还是把海德薇抱出来了,他甚至不舍得把她放在地上拖,抱着自己怀里温度甚高的人儿,一步,两步,几步走,最终还是跌倒在地。
他几乎是真的要疯了,自己的爱人摔在自己眼前,他爬呀,爬着,在遍布混凝土石砾的地上爬,柏油似乎也要融化了。终于,他爬到了海德薇身边,那只给他展示过的机械手此时烧的如同烙铁,但他还是抓着它,感受着她身上带来的温暖,直到逐渐冷却。
城市的夜灯光,把倒在地上的这两人照的盈盈生辉,亮如白昼。
七月的广府,燥热的夜,但仍然是雨季,一年仅几个月不会全天下雨,而今天恰好不是。
从第一滴雨划破闷热的气,到淅淅沥沥,逐渐瓢泼的大雨。副热带高压控制下的雨水浸润了意外爆炸的街道,扑灭了燃烧的车子,还浸泡了距离“全器官急性衰竭”仅一步之遥的海德薇。
没有人看到这一幕,从她被炸伤的破裂肋骨里流出了骨髓,混合着暗红色纳米蜂群浆的流体,慢慢流到了地上,被雨点打散打湿。这些纳米机顺着还完好的循环血管重新流到了各个肢体末端,心脏压血的力量从薄弱到强劲,被炸断的四肢骨头也暂时稳定了下来。
伴随着她肉质心脏的一次猛烈搏动,她惊醒开来,剧烈地喘着气,猛地咳嗽几声,却又跪倒在地上,呕出了一大团黏液质液体。
海德薇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站在地上,没走几步,环顾四周,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趴在自己身边的阿花。
“哎……”
她抚着胸,吃力地呼吸着潮湿的空气,可能支气管烧伤了,肺泡也被烫伤了,她看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的破裂创口,那些在一个月前的轨道上,在星舰上被她自己注入体内的“元始粒子”纳米液,此时正发着暗淡的光修复她自己的身体损伤。她急切地深呼吸几次,看来恢复的速度很快,因为她只稍微一溜号,就连之前哪里受伤都有点说不清楚了。
她还没有优先看自家男人的情况,而是先去看看街对面到底是什么爆炸了。这女人谨小慎微地走着,避开大块的瓦砾,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应该是一个早已废弃的旧居民区,除了日光灯和路灯外没有任何光源,而这里和旁边的商卡,一个是小餐馆,一个是修车店。修车店早已关门,招牌都被炸断半截下来,而这里爆炸正中心的小餐馆——显然,现在也已经进入“停业”阶段了。
明月高照,月光从雨云的缝隙里投下幽幽蓝光,她踢开地上瓢成个窝瓜的炒锅,溅起一大片泥水,捡起半截燃气管道看了看,不知为何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头。再看去往城心的路,却突然意识到有一点不对:
“霍平呢?他开的那辆车哪去了?”
一个离奇,但并非是不可能的猜想逐渐在她的头脑里浮现。她回过头看着趴在地上,已经被雨泡上的阿花似乎死在那了,她一路小跑踢着水跑过来,蹲在人身边看,才发现他也受了不小的伤。
“哎……”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把阿花翻过来。看看自己身上,没有药品,没有绷带,这周围还都是废弃的烂楼,这男人刚才是经历了怎样勇敢的一刻,把自己从熊熊燃烧的车里救出来的?没有时间去想,时间很紧迫,现在似乎只有一个方法来修补他所受的这些伤。
在残骸旁边散落一把枪,是本地警员标配的手枪。她捡起来,揣进兜里,紧接着用膝盖撑着掰断自己的机械臂,连着上臂根一起猛地扯拔下来,里面还剩余的一些机械液,包括液压油里也含有纳米机械的成分。她把体液滴在阿花口中嘴里,眼见得那还亮着一点光的活性机械液顺着雨水和血水泥浆一起流进他喉咙里,“求求你了……起效果,千万要起效果……”
没有发信器,手机进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背起阿花,如同一尊破损的泥足巨人一般,一步一顿地走到街边的屋檐下。
“如果有办法遥控弯刀号来我现在的位置就好了……”她无力地想,甚至没有时间管自己断臂处,只是尽自己所能把剩下的活性机械液涂满这个勇敢男人的全身,她把阿花放在自己身下,让自己靠着人,这样就连流出来的血也能晕染到他的身上。
海德薇直觉得自己越来越困,越来越疲惫,眼前的光越来越远,没有太阳,风声很大,体温下降,她的双眼里亮着的光逐渐暗下去,只是那“命不该绝”的念想再浓烈,也如同被水打湿的柴火木炭一样,手抬不起来,腿走不动,也就只能这样了。
“就这样了?难道我就结束了吗……”
光芒渐暗。
意识如同潮水,在海啸的前一刻退去,退去,一直深入深海……
……不……
……操你妈的!
我还没结婚……我还没穿上漂亮婚纱,还没怀孕生孩子哪,难道我就宁可这样身死魂消……
这混账的命运——
我不同意!!
海德薇猛地起身,她抡圆了胳膊,连着两个大巴掌把阿花活活扇醒。扇得人醒来一愣。
“老婆……?你?”
“我还活着,惊喜吧?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了,这个世界等着我和你去改变,等着你我去接管,现在不是覆灭的时候。起来!”
她一把把阿花拉起来,这时这男人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烧伤烫伤基本上都愈合了。
“起来,走,我把战斗机停在咱小区楼顶上了,只要想办法到了那里,我飞船上有医疗设备。”
“但是……怎么走?”
“打车,拦一辆车,什么车都行……”她一鼓作气,“首先解决一个最简单的生的问题,我……咳咳……”
她跨擦一下跪倒在地,在那一瞬间她甚至感受不到自己腿的存在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海德薇仰起头,那还湿着的脸煞白煞白的,看得阿花一惊。
“你……你流了好多血!”
“不要讲这些显而易见的话……我快没有血了,现在我在烧着最后的生命力跟你说话……去找车!”
“啊啊……好,好嘞。”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她从站着,到坐着,最后到躺着,也许是这地方过于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阿花始终没能找到车。
无论是出租车,还是摩的,甚至是电动车,有主无主的,都没找到。
海德薇侧着头看他,看这个男人站在雨中,就那样,垂着手,站在雨里。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仿佛感觉雨更大了一些。
风声也大起来了,城郊的暴雨掀起风暴,但这风雨却平静了她曾经狂乱的心。
她歪过头,看着自己左边胳膊整整齐齐的断茬,长长地叹了口气。
“哎——”
但这口气还没叹完,只听见风暴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强,她定睛一看,那愈发明亮的月光分成了两个,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在逐渐震耳欲聋的风声里,一架暗灰蓝色的星际战斗机,就这样停在了自己眼前。
“操……”
“紧急协议已启动,确认到舰长已失能,正在执行医疗回收协议——错误:未检测到活跃的医疗仓。”
AI了无感情的声音响起,此时在她的耳中,那声音仿佛如同天籁一般,她看向阿花的方向,大喊出生:“哎——!!!!”
她挥动手,“来吧!!回来!!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