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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安逸的打盹中,亚瑟在恍惚间做了一个梦。一个深长久远,如同被琥珀包裹般的,永不会褪色的遥远梦境。
记忆中那时的他仍然尚且年幼,在持之以恒学习后久违的双休日当下,妈妈便会带着他走出家门,穿过巷子,自家附近旁的大广场下部叫上一辆出租车,晃晃悠悠的来到小城的一角搭上面包车,又摇摇晃晃的离开城镇,朝着不远处的乡村驶去。
摇啊晃啊,摇过山路十八弯,晃过水路九连环,慢悠悠的一转眼,就快要抵达此行的目的地。
什么?!从小到大正儿八经的船都没坐过的你记忆中其实根本没有水路?好吧,没所谓了┓(′?`)┏。
只是记得下了面包车,再牵着妈妈的手走过一座长长的、将山路两头连接的石制大桥,再穿越桥头那总是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集市,再走过那一度坑坑洼洼、让人无从下脚的烂泥大道,最终便能抵达真正的目的地——一扇普普通通的卷帘门。
每每卷帘门打开,便能看到外婆那苍老而慈祥的笑脸,得到那个温暖的怀抱,跟永远美味的各色小零食。
思母心切的母亲总是会在闲暇之余带上自己的孩子去看自己的母亲,不算很长的旅途却总是让那孩子困顿无比,上车没多久就会精神萎靡、昏昏入睡。
每当此时,母亲便会任由他最后瘫倒在自己怀中、腿上,抚摸着他,任由着他做一个不为人知的美好梦境。
直到乡村临近,她才会伸出手摇晃那个小小的身体,同时柔声的呼唤:
“小小王~小王子~王娃子~”
……“
“亚瑟~亚瑟~快醒醒,我们就要到了~”
“啊……啊?”
轻柔的摇晃将他从令人怀念的梦中唤醒,他茫然地睁开双眼,朦朦胧胧的看着眼前那熟悉却又模糊的身影。
明明是除了性别之外,内在、肤色、外表、能力乃至于人种都完完全全截然不同的两道身影,此时此刻在他眼中,却仿佛逐渐的重叠在了一起,水乳交融,再也不分彼此。
“妈……妈?”
“怎么啦?又睡迷糊了?”
于是便有秀手将其抱起,置于怀中,脸贴着脸,带来一丝冰凉,也带来一丝清明。
“你看~外面是不是很漂亮?”
带着笑意的声音引出了一根葱白的食指,下意识的顺着食指看去,便能从有限的视角看到外面的一片青绿之色。
那是农田,离城墙不是很远,现如今已经变得郁郁葱葱。清风微拂,便有无数长势极好的苗禾迎风摇曳,带来一片欣欣向荣的美好愿景。明明时已近秋,但仍有可赞的劳动者在田间耕作,来回走动,面露喜悦,看上去忙碌却又显得怡然自得。
「农田!?喜悦!?怡然自得?!‘中世纪’?!」
下一刻,联想到以往从杂谈上看到的某些不好事实的他才终于清醒过来,眼神恢复清明的同时差点一蹦三尺高。
「中世纪的土地不都归属于领主?!想要在上面耕种不仅要付出高额租金还要忍受绝大部分收获都上缴的剥削压榨与高额税收的吗?喜悦?!我是不是看花眼了?!」
带着突然而来的疑惑,他试图通过那个缺口仔细观察,却已经没法再窥见任何人影,便只能遗憾作罢。
“亚瑟?你怎么了?”
似乎察觉到孩子有所异常的母亲缓缓把他举到自己的面前,仔细上下打量的同时又面露疑惑。
“嗯?”
而亚瑟只是歪了歪头,一片茫然的脸上充斥着没有被知识污染过的清澈的光。
“嗯~看起来一切正常~”
母亲温和的笑了笑,接着又轻轻把他往地上放去,确认双脚贴地并站稳后,她戳了戳那稚嫩的面颊,心满意足的同时也慢慢地弯腰站起,最后朝着的宝宝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准备好,我们要出去了。”
“哦?哦~~”
小家伙忙不迭的点点头,一把抱住妈妈的手后又紧紧的贴在了她的身边。
“诶嘿嘿嘿~”
吱呀——
令人牙酸的干涩响声传来,不知何时马车已经抵达了目标地点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
“贴太紧啦,不用害怕。乖~乖~”
母亲含着笑用另一只手摸摸他的头,随后便牵着稚嫩的小手,慢慢地朝着车尾走去。
隐约间,似乎可以听到车头的位置传来爽朗的大笑声。
“啊哈哈哈哈哈!莱特!你可终于来了!这次怎么来的这么晚?你再不来!我恐怕就要让人出去找你了!”
“嗨,紧张什么?我这不是来了吗?路上有点小事稍微耽搁一点时间而已。“
“我当然紧张啊!最近饭堂能不能有肉不全看你们的努力了吗?哈哈哈哈哈——!”
粗犷的大笑声响个不停,而大概是见到了熟人,车夫的声音也显得有些高兴,还不无有些羡慕之意。
“能吃上肉你们都得感谢领主大人的仁慈——他甚至舍得出钱给你们建一个饭堂。”
“是啊是啊!约瑟夫是个优秀的领主!在他手下哪怕当个门卫也比我以前在隔壁郡里面讨生活要来的强!你瞧!我这身全新的护甲!”
砰砰砰——!
男人得意的敲着胸前护甲,但马上又低下头凑到车夫的耳边,小心翼翼的低声询问:
“你真的没事?你以往不是很准时的吗?路上碰到大麻烦了?有麻烦你就跟我说,我帮不了你的话那我就去告诉山姆队长。他也是个善良的好心人,一定能帮你解决问题的。”
「哈……告诉“山姆队长”?我巴不得他不知道这件事才好!!」
心中暗暗无奈的苦笑一声,面对同伴的关心,车夫神色自然的摇了摇头。
“真的没事,只是路上有人顺路想进城,我好心载了他们一程而已。”
“哦?就是刚刚下来的这位?”
带着好奇的神色,男人抬起头越过车夫的肩膀,垫着脚往车尾的方向眺望。
恰巧此时,安娜已经先人一步用轻巧的姿势的跳下了车,就在她转过身打算自车厢内抱起自己孩子的时候……
“嘿呀——!”
机灵的小可爱已经自己从挡板上探出身子,轻轻松松的一跃而下,稳稳当当的站在了她的身边。
“啊?”
小孩子偶尔出人意料的行为总是会让她短暂的困惑,但困惑过后母亲还是决定一如既往的夸夸自己的宝宝。
“嗯~真棒~”
尽管没抱到宝宝有些遗憾,但这也算是小孩子又成长了一步的证明,还是值得爸爸妈妈高兴的。
“喂!那边那位女士!”
与此同时,男人那极具穿透力的大嗓门也恰巧在这会儿响起。
“你好,这位女士!能麻烦请你转过身来,让我看一看你的脸吗?不用担心!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我是这个城镇的门卫!名字叫……“
“哦?”
听到呼喊之声,母亲疑惑的回过头,大大方方的将自己白皙的脸庞展示在了其他人的面前。
霎时间,万籁俱寂,空气都暂停了那么一瞬,就为了这绝美到仿佛世界都更加明亮起来,足以冠上被太阳恩宠之名的容颜。
但下一刻,仍旧是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甚至语气也变的更加热络起来。
“哦哦哦——!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安娜女士,不对——安娜夫人吗?!还真是好久不见了!恐怕有好几年了吧?您的病情终于好转了吗?听说了您刚刚生下孩子便不幸染病!我们大家本来都打算去探望您的,但队长那家伙却始终不肯告诉我你们新家的位置,只推脱说神父说您需要静养!”
一连串极具穿透力且语速极快但偏偏吐字还十分清晰的话语的自那个爽朗男人的喉中不停发出,仿佛骤响在耳边的炸雷一般的直接就把刚刚才转过头的安娜给搞懵了。甚至于她都没来得及听明白后面的内容而只听到了前半截。
“病?我得过病吗?”
母亲歪着头的小声嘀咕,心中暗自疑惑。而她的宝宝也如同她一般在悄悄地皱眉。
「病?咱妈啥时候生病了?她不是一直都是这样……」
下一刻,亚瑟就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哦,“善意的谎言”的是吧?但“队长”是谁?听他话里这意思,那个什么“队长”好像认识我妈?」
疑问一环接着一环,可答案还是藏匿在迷雾之中,让人捉摸不透。
“嘿——!还以为你小子半路上碰到了什么难题,结果是接到了安娜夫人?你小子运气不错嘛~”
暗搓搓拿胳膊肘拐了有些呆滞的车夫一下,自称是门卫的男人又朝着仍旧有些懵逼的安娜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并在几步跨过车厢的距离后,看到了正在仔细打量他的机灵小可爱。
“哦哦——!这一定就是你们的孩子——亚瑟了吧?你好啊,小亚瑟~”
粗犷的男人语气温厚,还笑眯眯的伸出手对着小朋友打了个招呼。而对于小朋友来说,他这副满嘴络腮胡还正儿八经五大三粗、虎头虎脑、孔武有力但看之下甚至比自己亲爹还有肉的外表,嘿!还真的对起他这大嗓门!
众所周知瘦子是没法发出这么浑厚的嗓音的,不足够有肉的话肺活量都不够支撑他一口气说完这么一段话还中气十足的不用大喘气。
“你~好~”
“真是个好孩子。”
随口夸奖一句后,门卫又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安娜,语气也变的恭敬和谦卑起来。
“你好啊,安娜夫人。请问您还记得我吗?”
“你是……?”
“对啊,就是我。你们在教堂举办婚礼时我还去过的!而且我当初也劝过你们不要离开城镇,可是你们好像去意已决,直到现在大家都还不知道你们家到底在哪呢。只知道离城很远。”
“呃……我好像记得你……你是……“
犹豫着,迟疑着,努力的从过往的记忆中检索着,终于,安娜缓缓的吐出了一个字符。
“汉……”
“没错!我就是汉克!荣耀的小城守卫!也是你们夫妻二人的老熟人了!真高兴几年后您还记得我!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豪爽的大笑夹带着敲打护甲的声音,让本来即将说出另一个名字的安娜尴尬的稍微别过了脸。
“是、是啊……好久不见了,汉克。”
“叔叔,‘队长’……是谁啊?”
终于找到机会的小家伙趁着母亲稍显尴尬的时候见缝插针的开口。而汉克低头一看,在看到那双扑闪扑闪的明亮大眼睛后仿佛心都要化了一般,毫不犹豫的就将这个完全不需要对他隐瞒的答案告诉了他,顺带还伴随着那仿佛是标志性的大笑声。
“‘队长’当然是我们城防卫队的队长,同时也是你父亲的——山姆了!”
「啥?!这个听上去仿佛很高大上的职位是什么鬼?我爸难道真是这附近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吗?」
说着,汉克还蹲下身来,毫不顾忌身旁那位母亲一下子变得刺人的目光,就那么毫不客气的把自己的大手按在了亚瑟的头上,肆意的揉搓了几下。
“呜呀——!”
“说起来,我家那个小家伙跟你年龄差不多大,下次有机会的话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希望你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说完这一切,他又站起身,对着身后城门另一处的同伴比了个手势后,让早就已经默默的回到马车上的车夫不动声色的离开了。做完这简短的动作后,他才看向因为某个词汇而变得若有所思的母亲开口询问:
“所以,安娜夫人,你们两位是要进城么?”
“啊……啊?!是的!”
回过神来的安娜点点头,又有些不安的开口:
“现在入城,是需要检查些什么吗?”
“当然不用。现在不是什么非常时期,您也不是什么生面孔,自然没有那个检查的必要性。”
“那……亚瑟呢?”
“哈哈哈哈哈!既然是您的孩子,那当然就更没有必要了!”
大笑着,汉克转身朝着城镇的大门走去。他拿起原本靠在墙上的长矛,转过身,伸出自己空出的另一只手掌,摆出了那个经典的动作。
“请。”
“感谢。”
母亲颔首致意,牵好自己正转着脑袋好奇的四处打量的宝宝的手掌,怡然自得的朝着大门内踱步前行。但就在她的身位即将与城镇门卫重叠之时……
唰——!
两把寒光闪烁的武器自左右交叉而出,又以一种坚决的姿势将她挡在了门前。
“?”
肉眼可见的,母亲的头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她不解的歪过头看向一旁的老熟人。
“咳——!”
而老熟人则在尴尬的干咳一声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开口:
“亚瑟是第一次来这里,对吧?”
“是这样没错。”
不是需要隐瞒的答案自然不用顾虑他人是否知晓。而后……
“那么——”
大胡子的豪爽门卫在母子的面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猛地抬起右手,并用力的往地上一戳。
咚——!
“新朋友!欢迎来到——‘微光’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