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无父子(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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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日子一向枯燥又无味,这几日满宫的人都晓得长公主回京之事,纷纷上坤宁宫来与赵欲怜搭话。

面前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都带着奉承的笑脸,看着她们笑到僵的脸,赵欲怜只是面上应和几声。

身居皇宫,都是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前几年她一道圣旨嫁到屺蛮,满宫的人除了苏皇后外都事不关己,恨不得落井下石一番。

都传屺蛮人残暴不仁,是群野蛮之人。更有甚者猜她嫁去屺蛮能活得过几天。

如今见她光鲜亮丽的回京,那群蛇鼠之辈便开始了她们的表演。卖惨的,打感情牌的,拉近关系的,赵欲怜只觉得恶心,更多的是心酸。

她在屺蛮受尽屈辱折磨,为大盛换来数年的平安,才能让她们在宫里过上太平安宁的生活。

没人在乎她的死活,只看重她所带来的利益。

哦,对了。其中还有她的生母。

宋才人一早就腆着脸来正殿了,笑容可掬的样子是她几十年都未曾见过的。还对她说了一通话,什么后悔啊,不忍啊,为她好啊。赵欲怜听着都觉得反胃。

她竟然有脸来。

赵欲怜命人将她赶出去了,宋才人见自己捞不着好处,在宫门口破口大骂,说她无才无德,不念生母。被宫人们掴了几掌才安分。

苏皇后知晓此事后面色难看极了:“好歹她也是你的生母,你当着满后宫的人将她赶出去,也太不给她留面子了。”

“这些年她对我不闻不问,一心惦记着她那逝去的皇儿,我还能将她当做生母?她哪来的脸!”赵欲怜没忍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好了好了。”苏皇后摆了摆手,边说边揉太阳穴,你都多大的人了,做事还是这般莽撞,也不怕被别人说闲话。”

“可是母后旧疾又犯了?”见苏皇后闭眼揉穴,赵欲怜担心道,“儿臣请太医来为您看看吧。”

“罢了罢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太医医好过。”苏皇后叹了口气,见赵欲怜放心不下,便道,“本宫歇歇独自便好了,并无大碍的,你先下去吧!”

见苏皇后执意如此,赵欲怜才一步三回头地退出屋去。

她如今记挂着苏皇后的身子,心里头焦躁得很。每逢她心情无法自我调解之时,便会在宫里散散步,今日也不例外。

天空下起小雨,宫人们不得已打伞陪她在雨中漫步。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崇文院。崇文院是存放史书之处,其间记录了大盛大大小小的国事,以及皇家私事。

赵欲怜如今闲着也是闲着,便进崇文院逛了逛。

此处不同于宫中其它地方,里头摆满了书架,书架上按时间存放着大大小小的史书密集。

赵欲怜寻了一圈,伸手取过一卷永庆十五年的史册,自顾自地翻阅起来。

书上记载。

永庆十五年春,本朝二公主与西犁皇喜结良缘。同年六月,二公主抵达西犁京师,入宫为妃,封号曰端,西犁人曰端夫人。

端,则端庄贤淑,谨守女德。

据使臣口述,西犁皇极为珍爱二公主,其二人琴瑟和鸣,恩爱有加。

次年九月,二公主不幸难产逝世,西犁皇深表哀痛,追封其为孝成端仪皇夫人,以国母之丧对待。

赵欲怜看着看着,就看不下去了。

什么喜结良缘?琴瑟和鸣?恩爱有加?全是胡编乱造!

她二妹嫁去西犁不过两年,便被那西犁皇活生生逼死了,还美其名曰难产而死,真是笑话!

此事赵帝不闻不问,好似从未发生过。是啊,他有那么多儿女,于他而言,多一个少一个有何不同,只要能为大盛献力便是他们最大的价值。

大盛北有屺蛮,西有西犁,但大盛如今国力雄厚,武将人才辈出,不必和亲也可通过战争安定国家。

可赵帝宁以赵家女儿的性命换一时安宁,也不愿出兵讨伐诸国。若说他大义,他诚然没有牺牲无辜将士的性命,可她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赵欲怜思绪萦绕心间,久久不得平息。

……

御书房内。

赵帝端坐着,望向面前的朝臣。此人约莫不惑之年,生得儒雅风流,一身文人风骨。面前之人,恰是冷桓。

冷桓不论治国理政,还是为他分忧,都是大盛独一人。既不逾矩,又谨守臣子本分,他看着放心,用得也放心,无愧为文臣之首。

“冷爱卿,你觉得此事如何?”赵帝发问。

“回禀陛下。”冷桓恭声道。

“长公主此番回京,本就是想借大盛之力,助屺蛮新帝坐稳皇位。若陛下不帮,则视为不顾父女之情,怕是会伤了长公主的心。但在朝臣心中,陛下可以为了国家罔顾亲情,实为一代明君,我朝有陛下当政,是天佑大盛。”

“只不过,若要彻底收复屺蛮,新帝必死无疑,那么长公主又该……”冷桓难猜圣心,故没敢把话说明。言毕,他小心抬头看了眼赵帝,见他脸色不变,继而低头望着茶盏发愣。

“冷爱卿所言极是,朕也是这般想的。”赵帝呼出一口浊气,皱眉面露难色,“如今大盛兵力充裕,国力强盛,经得起一战。只若一开战,朕的外孙就是第一个刀下亡魂。”

“不知长公主对屺蛮的态度如何?”看出赵帝的犹豫,冷桓心下一动,开口询问。

“欲怜想回屺蛮。”

赵帝眸光沉沉,分不清是怒是哀。

“长公主在屺蛮呆了数年,想必对屺蛮有些感情。但不论如何,大盛都是长公主的故国,想必长公主不会为了屺蛮,抛弃自己的故国。”冷桓斟酌再三,才开口。

赵帝微微点头,像是心意已决。冷桓见此已知赵帝心意,便垂眸不再开口。

皇家无父子,惟君臣。赵帝对赵欲怜的父女情分想必是众皇子公主中最深的了,但在国家面前依然不值一提。

赵帝为了自己的权力和私心,可以随时放弃赵欲怜,就如同拨弄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

赵欲怜有价值时是重要的,才能和赵帝谈条件,才有资格留在帝王的棋盘上。

“除此之外,朕还有一事。”赵帝嗓音低哑。

“朕的二公主嫁去西犁不过两年殁了,如今西犁对大盛边境愈发放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朕想着,既要先收复屺蛮,那就顾不得西犁。”

冷桓闻言心头一震,若想不战的方法惟有和亲,陛下是想……

“朕的五公主正值妙龄,已到适婚之年。她虽性情蛮横无理,跋扈了些,但也是在中宫教养下长大的,谨守礼仪规矩。若将她嫁去西犁,冷爱卿,你觉得如何?”

赵帝有九个女儿,长公主已为寡妇,二公主数年前殁了,三公主早早就嫁与朝中大臣。如此算来,应该四公主赵至欢前去和亲才是,怎么会举五公主呢?

四公主赵至欢的生母为当今柳修仪,身份不高,家世不显。且其性情温顺,乖巧可人,实为不二人选。

反观五公主,出身家世极其显赫,被刘德妃养得嚣张无脑,就这暴性气,若知道要和亲西犁怎会安生?

“陛下对决议,臣自是赞成的。”冷桓顿了顿,道,“只是五公主的脾性张扬,恐是不会听从陛下对旨意。”

“朕的旨意谁敢不从?”赵帝眉眼一横,此刻,帝王的威严迸发无疑。

冷桓急忙起身下跪,连连应和。

“既如此,便认定了小五吧!”赵帝亦起身,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冷桓,“冷爱卿,今日朕乏了,你先下去吧!”

“是。”

待冷桓走出御书房,才彻底松了口气。

他在赵帝身边几余年,也难测圣心,在赵帝面前说话做事都得小心斟酌,十分劳心费神。

冷桓捏了捏眉心,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老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别看平日里赵帝多少疼爱五公主赵棽棽,如今看来,也不过做做样子。

这些样子在外人看来是荣获恩宠,幸运万分,而被多少人羡艳,就会被多少人嫉妒坑害。

赵帝这一招捧杀,着实狠辣。

既在世人面前树立了一个疼爱女儿的好形象,又不留痕迹的铲除刘德妃与赵棽棽。

赵帝今日这番话看似在询问他的意见,实则掌握主动权,将他拉入赵帝一党,与刘德妃一派为敌。

他没料到这点,今日失算了。

冷桓叹了口气,朝宫口外走去。

……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而天气不同于昨日的阴冷,转而成了夏季的闷热。

屋里开窗会被雨点打湿,不开窗闷热得紧儿,冷清露只得站在窗边扇着扇子,这才凉快了些。

玉兰落樱在屋里整理过季的衣物,忙得不亦乐乎,却依旧井井有条。

“整理衣物不急这一时,以后日子长着呢,先坐缓儿歇歇吧!”冷清露怕她们二人热着,劝道。

哪料一向爱拖延的落樱此刻却万分勤快。

但见落樱摇了摇头,爽朗道:“小姐教过我们,今日事今日毕,都快整完了,哪能半途而废呢?”

冷清露有些稀奇,道:“这是怎么了,今日竟这般勤快?怕不是被夺舍了?”

玉兰哈哈大笑,揶揄的解释道:“今日小姐午睡时柳嬷嬷来咱们院里视察了,当时我们几个都在忙,单单一个她还在院子里执勤。柳嬷嬷便夸她了,这不夸不要紧,一夸,她这狐狸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冷清露笑着摇了摇头。

“小姐,您也是知道的。柳嬷嬷最是为人最是严格,能被她夸奖之人更是少之又少。”落樱激动地在她面前手舞足蹈。

“定是柳嬷嬷一早就看重我了,觉得我此人实诚可靠,稳重大气,才将我安排在小姐身边的!”

望着满面红光的落樱,冷清露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得任凭她自说自话。

恰闻敲门声,冷清露听出了那是绛英,便开门让她进来了。

“禀告小姐,老爷方才从御书房回来,面色不同于往日,今日看起来面色十分不善。”绛英抱拳汇报道。

冷清露颔首,随口一问:“冷清霜近来如何?”

“回小姐,这几日冷清霜好似又恢复了荣宠。”绛英道,“老夫人请来大夫给她瞧病,上好的药材养着,老爷也没说什么,像是默许了。”

冷清露心跳漏了一拍,放下团扇,独自蹙眉思索起来。

见她这幅模样,玉兰忍不住出声劝解:“小姐,好歹冷清霜名义上还是冷家二小姐,老夫人不至于对其赶尽杀绝。如今这般,大抵只是想照拂一二,做做面子。”

“我觉得没这么简单。”冷清露摇头,她向来直觉很准,冷老夫人此举让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就这般想着,时间不知不觉慢慢过去,天色逐渐变暗,从天青色变成了淡墨色,如一幅被晕染开的水墨画,窗外的雨停了,草丛中传来阵阵虫鸣声。

屋里没点蜡烛,显得有些幽暗,几星光亮从窗户纸上透进屋里,衬出少女沉思时姣美的轮廓。她好似渐渐与黑夜融为一体,融着玄夜的神秘与明月的清冷孤傲。

门被悄悄推开,露出小小一角。门外的落樱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左右观望了一番,见屋内毫无光亮,不敢贸然踏入。

“小姐?小姐?”落樱轻咳一声,试探地出声。

冷清露还沉溺在思考中,没有回应。

落樱见无人回应,大着胆子进了屋。凭借自己的记忆摸索着前进,待寻到烛台,拿出火折子点燃蜡烛,借着那一点光寻见了冷清露。

“小姐,小姐!”

冷清露刹那间回过神来。“时辰不早了,该去皓月堂用晚膳了。方才柳嬷嬷都来催了,您快准备准备。”落樱心急的催促着。

冷清露这才起身整理衣裳,重新绾了发髻,准备完毕后径直前去皓月堂。

皓月堂内,灯火通明,仆妇来来往往地上菜,待菜肴上齐后方一并退下,屋内有贴身下人伺候他们一家人用膳,其余下人们都在门外候着。

一家人食不言寝不语,细嚼慢咽很快用完膳,便退到堂内休息。

冷老夫人让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单剩一家人饭后谈天。

“桓儿,今日陛下单独叫你进宫,所谓何事?”冷老夫人出声道。

冷桓今晚明显有心无意,神色飘忽,冷老夫人早有察觉,碍于刚才有外人在面前,不好过问,故这时才问。

冷桓干笑,试图掩饰过去,道:“并无大事,只是闲谈罢了。”

“桓儿,你瞒不过老身。”冷老夫人盯着冷桓的眼睛,笃定如泰山。

知子莫若母,冷老夫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冷桓之人,无论他怎样掩饰都瞒不过冷老夫人的法眼。

“母亲英明。”冷桓心累道。

冷清平冷清露两个小辈安静的坐着听他们的谈话。

“今日长公主回京,皇上有意收复屺蛮,并将五公主嫁去西犁。”冷桓将今日之事全盘托出。

待听前言之时冷老夫人面色平静,没有一丝惊讶。至后一句时,别说冷老夫人了,冷清平冷清露也面露惊异。

五公主?岂不就是赵棽棽?

冷清露惊诧之余还有些愣怔。

反观冷清平怒容满面,忍不住出声:“这些年咱们大盛都嫁了几个公主了,邻国不是照样想怎样就怎样吗?陛下也忒没骨气了,又不是不敢一战!”

“平儿!”冷桓与冷老夫人同时怒斥。

冷清平这才住了嘴。

“陛下非也不敢一战。”冷桓驳斥道,“战争会大幅度消耗银钱与人力,大盛如今虽国力强盛,但也只能一个一个打。既要决定先战屺蛮,就顾不得西犁。否则,全盘崩坏。”

冷清平身为新一代的武将,一腔热血,心高气傲,最看不得以公主和亲换江山太平之事。

但他知晓今日是他莽撞在先,便乖乖挨训,低头沉默不语。

“既是如此,与咱们冷家并无关系。”冷老夫人言。

“今日谈及和亲一事时,陛下自动将我拉入陛下的阵营,我还来不及说话,陛下就让我退出去了。”冷桓面露难色,摇手顿足。

冷老夫人一惊:“怎会如此?”

“是我失算了,情急之下没思虑周全。”冷桓叹息道。

“如此,便是与苏家站在对立面了。”冷老夫人思量片刻,叹道,“桓儿,你糊涂啊!”

虽说如今冷家势力日渐壮大,但苏家好歹也是七大世家之一。刘德妃是苏家的人,又极为疼爱赵棽棽,若晓得是冷家推波助澜,必然会与冷家斗到底。

“可还有转圜的余地?”冷老夫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冷桓摇头,不知如何作答。

“罢了罢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样也更改不了。”冷老夫人提点冷桓道,“早些做足准备,处处打点得小心清楚,切莫再失算了!”

“儿子晓得了。”冷桓应下了。

他如今是冷家之主,既是他犯的错,必然要让他来承担,不论如何,都不能涉及冷家,更何况冷家子女。

何况,苏家常年中立,赵帝对苏家的态度也很微妙。说不准是信任还是不信,苏家的人用是在用,但在朝堂上的位置都不算高。

赵帝给苏氏女皇后之位,就是放心苏家不会战队,始终与赵帝站在同一战线。

这么多年了,七大世家屹立不倒,新老势力交错,赵帝是最想收回权力之人,必然会利用最听话的苏家。

至于刘德妃那头,与苏皇后关系一般。苏家不必因为赵棽棽与冷家结仇,如今最难搞的是景王赵惊寒,赵棽棽位高权重的同胞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