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皎皎如明月(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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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皎……皎皎……”

“是谁?”燕华深处黑暗之中,目光四处寻找着声音的主人。

“是母后吗?”燕华一抬手,借着天穹射下的蓝光,发现手上布满细细密密的水珠。

再一抬头,眼前浮现出不属于她脑海记忆里的画面。

“阿欢,今日朝堂之上宰相麾下势力又在蠢蠢欲动。我们……带着孩子去你的故乡吧……”画面里燕铭安一身常服,将霓欢拥入怀中。

霓欢靠在他的肩头,单手抚摸着挺起的肚子,“不可……且不谈朝堂之上何人把持,你身为一国之君轻易离开,让这燕昭百姓如何安居?”

“再者,我们的孩子……怎可被困在那一方囚笼之中?”

“这宫城,不也是囚笼么?”燕铭安面露苦涩,握住霓欢冰凉的手。

“我们会给予她爱。她会有一个好的未来。”霓欢知晓燕铭安心中顾虑,轻声安抚。

燕铭安面上忧虑烟消云散,顿时笑出了声。他捧住霓欢的双手为霓欢暖手,“是,娘娘教训的是。”

霓欢合上眼,整个身子都靠在燕铭安怀里。

“铭安,国不可无君,君不可弃民。”此刻凤仪宫外积了厚厚的雪,霓欢手心渐暖,“你既做了这君主,便要在这条路走下去。我既做了这皇后,便母仪天下。”

燕铭安没松开握住霓欢的手,道:“我知,无论前路如何,有国才有家。”

“铭安,你说我们的女儿小字唤作皎皎如何?”霓欢垂眸,看向腹部时神情又多了几分慈爱。

“皎皎如明月。”

“倒是好字。”燕铭安看向殿外枝头的红梅,随口一问:“不过,你怎知是女儿?”

霓欢但笑不语。

画面再度切换,燕华的脑袋一阵眩晕,只听见——

“不必做水中游鱼,不必做天上飞鸟。不论天上月还是水中月,只愿万事随心意,是黑暗中的一点光。”

“我逃离了那黑暗的囚笼,你的到来乃我此生第二大幸事。第一大幸事……便是遇见了你的父皇。”

燕华回忆起幼时自己靠在母后怀里倾听她的往事,以往之事还历历在目。

她当时怎么就没好好听呢。

想到这,喉间一哽。她听见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母后!看儿臣为您作的丹青!”

霓欢无奈叹气,“你呀——”她拿起小燕华口中所说的“丹青”,仔细观察一番。

隐隐约约看得出来水墨勾勒出的是三个人。

稚童紧紧捏住手中毛笔,满眼期待望着眼前人,“这算不算是母后的第三大幸事呢?”

燕华一看,心中一震。怎么会做如此……如此的梦呢。

“皎皎。”

这一声将燕华拉回,却不是现实。燕华再度回望,一抹熟悉的身影立在身前。登时,她忍住泪意,鼻尖酸涩。再开口时,声音轻颤,充斥着内心的茫然与无措。

“母……后!”

燕华飞奔上前,冲进那人的怀里,即便心里再委屈,泪意来势何其汹涌,却还是在感受到真切怀抱的那一瞬生生扼制在眼眶里。

是霓欢,霓欢眼神关切地打量起燕华全身上下。她拍拍燕华的背脊,柔声安抚道:“转眼,皎皎已然是大姑娘了。母后的及笄礼倒不算迟……”

“嗯……”燕华低声应着,松开抱住霓欢的手。

霓欢还是从前那般温柔,容貌也不曾因岁月冲刷有半点痕迹。她取下发间步摇,这支步摇上缀着一颗蓝色宝珠。她并未直接把步摇给燕华,而是取下那颗珠子放在燕华手上。

“这是鲛珠,有缘人所赠。现下母后便赠与你了,此珠,可护你平安无虞。至于你父皇的礼物,他说要重逢之日亲自交给你。”

燕华小心翼翼的捧着鲛珠,霓欢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转过身去。

“至此,识海一聚。也该告别了。”霓欢身影渐渐淡去,“日后一切结束,母后再为你解惑。”

最后一句话燕华没来得及听完,直接冲上去要抓霓欢的裙角。

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周遭空间碎裂,乍一看每一块碎片都是一段记忆。

一起身,手中柔软的触感将她拉回现实。左手确是鲛珠,不是梦。那右手抓住的是……

抬眸,燕华对上一道委屈的视线。错愕的收回手后,她又长舒一口气。

“师妹……”

燕华尴尬地掩饰了一下手中的黑长发,瞧见周围熟悉的装潢觉得有些安心。心头的不安和惶恐散去不少。

淮抬手试探着她额间的温度,他问:“前几日师兄不在,独自练剑可是累着了?”

燕华茫然凝视着淮。

淮叹气,无奈道:“那晚之后,算起来,你已昏迷两日。

“期间,无论何时何人唤你都不作答。请药宗宗主来看过几次,都不曾瞧出个端倪来。”淮端起床头的药碗递给燕华,燕华接过后,又拿出被油纸包裹着的蜜糖,“若是再不醒,恐怕这素辉宗都得翻天。”

燕华鼻尖凑近药碗,褐色的汤药散发出一股说不上的味道。不难闻,也不好闻。总之,从它是药的那一刻就注定不被燕华喜欢。

“师兄,我只是做了个梦。”燕华想借此放下药碗,被看穿心思的淮拦住。

“先喝药,师兄再慢慢听你说。”淮拈起一颗蜜糖凑到燕华跟前。

见躲不过,燕华忍着唇齿间的苦意,强行将药灌了下去。蜜糖塞入口腔,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我梦见母……亲了。”鲛珠还被捏在手中,燕华不敢把它亮出来。她抬头看一眼淮,淮依旧是温柔的笑着等待倾听她的话。

“母亲祝我生辰吉乐,还给我送了礼,我还看到所有的美好碎成一地我却怎么样都拼不回去。”

“不对。”淮打断了燕华伤感的情绪,语气略带苦恼,“世人常说梦境与显示相反,梦境皆是虚假。或许,这是某种暗示。”

“这说明——你与梦中之人终是要相见。”淮说话故作停顿,颇有说书先生的做派。

燕华被淮的说话方式逗笑,一瞬间,倒也没那么伤感了。

既然能再见,说明他们一切安好,倒也不用日夜提心吊胆了。

“修习固然重要,但前提是要把身体看重。”淮起身,满眼担忧之色,细心叮嘱着。

燕华默默点头应下,心头一暖。

“距离沧月阁的宗门大会时日还长,不必急于一时。多加休息,师兄也不便再打扰。”

房门被合上,燕华拿起枕边的琉璃簪又细细打量起手中的蓝色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