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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不高，云在山腰。巫山不大，誉满天下。
誉满天下的除了巫山的美景，还有三种高级食材：岩魄箭尾猪、绿影岩羊和紫瞳钢颈犬，这也是通天酒楼能够闻名苍州的两大原因之一。
通天酒楼坐落巫山脚下，往北不出五里有一个山货交易市场，日常不乏各种山珍、野味售卖。不在秋冬时节，每月能够打到一、两头岩魄箭尾猪就算客商们运气爆棚了，罔论能飞檐走壁的绿影岩羊。
但通天酒楼的二掌柜想要，自然是没什么难的。
韩霄赶着驴车一路朝着山里走去，顺口打趣道：“江哥，上批灵肉不是才送来五六天嘛，犯得着专门跑一二十里去拉新鲜的？莫不是存货不够了，怕温家大小姐吃不饱？”
贺江笑骂一声：“去你的吧，当温小姐是猪呢？”
韩霄不依不饶：“该不是真如掌柜的说的，是害怕存货不新鲜熏着了人家大小姐吧？我们的二掌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细致了，哈哈哈哈……”
贺江也不见外，抚额叹道：“你这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看到小章受了欺负，带他出来散散心嘛。”
韩霄撇了撇嘴：“你猜我信不信？”
见贺江仰头不理自己，韩霄又朝着小章说：“小章，你信不信？”
却见小章双手缩于胸前，正扭着头看向左侧。在暮秋的斜阳下，那边连绵的榛子林显得有些清冷暗沉，树叶晃动间偶尔反射出几道惨白的光线。
他闻言回过头来，呵呵一笑也不答话，脚下紧走两步跟在驴车的正后方。
韩霄不以为意，毕竟这个家伙一个月也说不出几句话，再怎么逗也没意思。路上这么无聊，他可不想错过这么有趣的话题：“江哥，别说我不知道，县丞郎老爷过来你也没这么殷勤，赶紧老实交代，你跟温家大小姐发展到哪一步啦？”
山路逐渐变得颠簸，贺江从驴车上跳下来，敲了韩霄一个板栗子：“大人的事儿小孩不要瞎打听，天天在楼下跟客人侃大山，也不知道多打听点儿你嫂子的兴趣爱好。”
韩霄立马嘴巴张大：“噢，哈哈哈……已经是老板娘了吗？哈哈哈哈，厉害厉害厉害厉害，给自家媳妇儿备点儿好肉，绝对地应该，绝对地支持！”
贺江也知道想在酒楼的一楼打听到一位大家闺秀的消息没什么可能，但还是忍不住想多知道一些关于她的信息，于是多问了一嘴：“真就没一点儿消息吗？没用的家伙……”
韩霄嘿嘿一笑：“当然有啊，这个月又有至少八家上门提亲的，其中有两家还是州城里来的，排场可大了，羡煞旁人。”
贺江有些懵：“真的假的，老傅他们没跟我说啊？”
韩霄：“八家被赶跑了六家，温大小姐脾气大着呢，一时半会儿飞不了，哈哈哈哈……瞧你吓的。天风楼是官家机构，怎么可能帮你打听这等小事儿？我的哥哥哎，那酒桌上的戏言也当真，你也是胆儿肥了。”
贺江耸了耸鼻子，不知道是在暗骂某人，还是心疼那些被付出得毫无价值的灵肉美酒。要放到一楼去卖，够十二桌的客人攒三个月的银钱了。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了半程路，气氛一时有些沉闷。只有小章依旧双手微缩于胸前，不时的东张西望，似乎有些不安。不远处嘶哑的鸟鸣声不时传来，给树林罩上了一抹寒意。
小土包前。
章寒侧头看了看明显心神不宁的韩金山，终于忍不住问道：“土包子，你这是怎么了？”
韩金山舔了舔嘴唇，捂住耳朵低头喃喃自语着，却是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章寒有些百无聊赖，四下的景象越发的枯败，但泥土的温度似乎升高了些，暖洋洋的让人有些想睡觉。
撇了一眼悬浮的“树枝”，章寒想着要不要趁着对方这会儿“发癔症”，抢夺一下肉身的控制权？想想还是算了，自己定的规矩就不要自己破了，免得又得撕扯好几天没法休息。而看对方的样子，似乎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那这根树枝到底是什么呢？
韩金山斜眼看了看章寒，放下双手叹了一口气，竟是有些坦然：“我爷爷说过，修道之人不应该刻意回避自己的灵觉，那是大道给予的提示。”
“嗯，你得到什么提示了？”
“闭嘴，别插话！如果我一定会丧命于此，姓章的，只要你能证明你不是魔道中人，我这肉身交予你又如何？但如果你是魔道中人，取代了我之后从此隐藏起来，苟到元婴甚至化神，那对我们大虞上下造成多大损害不可想象，而受害最深的必然是我的家人、朋友，所以还不如与我一同兵解于此，免得荼毒苍生，还留我一族无尽骂名！”
章寒被韩金山霎时间冒出的煞气所激，一时有些语无伦次：“别激动别激动，怎么就荼毒苍生了嘛，我说，你这说话遮遮掩掩的，我到现在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还有那个，魔道中人，很明显就不是嘛，这还怎么证明？”
韩金山闻言皱眉思索再三，也一时没有什么好办法。
刚想骂两句，不意间瞥见那悬浮的“树枝”，突然想到，二人此时都处于元神状态，最是无法遮掩。这“树枝”应该是自己未成形的元神武器了，此时最是脆弱。如果对方真是修魔之人，这段时间的争夺、碰撞怕是早已经毁了自己的元神武器，至少也会出现明显的痕迹。
一念至此，韩金山突然松弛了下来：“即便你不是修魔之人，但也不像什么好东西。我说，你到底从哪儿来的，一点儿都记不起来了？”
章寒见气氛不再紧张，心里也舒了一口气：“我乃四海飘泊客，随舟一梦到仙山。”
“说人话！”
“大中华！”
“那是什么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
“滚！你要这样，可就没法谈了……”
章寒赶紧摆了摆手：“别呀，这不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嘛。我就记得，一个自称墨玉岛主的家伙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小伙子运气不错，不但先天三关顺利通过，还能遇上赤胆神魂，有点儿气运。”话说，这个墨玉岛主是个什么人？是不是类似什么通天教主之类的大人物？”
韩金山冷哼一声：“什么狗屁墨玉岛主、通天教主，没听说过。你刚说什么，赤胆神魂？他怎么知道我修出了赤胆神魂？”
章寒苦笑：“兄弟啊，这问题我哪儿知道去？话说，这赤胆神魂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韩金山傲然回道：“东西？你什么也不懂！这修行之路茫茫多，多以五脏为基，五腑为助。我祖上这一脉主修肝脏，最是讲究肝胆同修，修肝不修胆，三世难成仙，说的就是修胆腑的重要性。而我六岁开始修炼，十二岁就修成了最厉害的赤胆神魂，打破家谱上的最快记录，最是有望化神登仙。但我爷爷不让外传，说是害怕别人心生妒忌，最后甚至将我赶出家门不让回去。真搞不懂，别人家的天才不都恨不得供在宗祠里，偏偏我却只能背井离乡四处闯荡，连修炼资源都断掉了，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章寒默默点头：“可能是你家的祠堂不够结实吧。”
韩金山微愣了一下，然后撇嘴道：“你知道什么，他们其实是嫌我没有前途……”
章寒疑惑地看着他，听他继续诉说。
“我这几年都打听过了，赤胆神魂虽然强悍，但对我来说确实是个祸患，因为它出现得太早了。如果是出现在十五岁之后，人的身体有了充分的发育，它就是我元神里自带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但出现的太早，就会限制审核的发育，就像是钢索捆绑的小树苗，根基被限制了生长空间，虽然不惧刀砍斧伐，但终究经不起风雨……我终究会变成一个废人……”
空气变得湿润起来，莫名的悲伤不由得涌上章寒的心头，这是来自灵魂的悲泣。
章寒搜肠刮肚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去安慰这个悲伤的小孩，只能轻叹一声，默默仰头看天。在小章的视野里，贺江三人已经顺利地取到了两只刚杀好的绿影岩羊，开始返程。
“不扯那些了，就此解脱，未必不是好事”，仿佛被什么惊散了悲伤，韩金山接着说道：“如果我不在了，想必你以后会以我的身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我不管你来自哪里，以后要做什么……”
“我只是想找到回家的路……”
“你闭嘴！听我说完”，他似乎有些急躁：“不管你以后想做什么，有时间的话去看看我爷爷，告诉他我很想念他……，我家在幽州化县的铁笛山，铁笛山韩家，我爷爷叫韩六竹……”
韩金山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自己的信息，也不管章寒记不记得住。然后抬头瞄了一眼头上的镜像，小章的视野里残阳如血，寒鸦时鸣。他挠了挠头说到：“姓章的，现在小爷告诉你点儿我大虞国的基础知识，免得到时候你随随便便被人打死，污了我幽州小霸王的名头。”
章寒眨了眨眼，连忙打了个拱手：“感谢感谢，感激不尽！”心说，总算能得到点儿靠谱的消息了，听得格外用心。
“我大虞国地域无垠，东西有度但南北无疆，主要有五都六鼎七世家，十三州七十二县。”
“五都分别是神都、玄都、魔都、妖都和鬼都，每一处都巨大无比，都有好几千万、几亿的人口，繁华无比……”
“你去过了？”
“闭嘴吧你……六鼎分别是环鼎、正鼎、烈鼎、苍鼎、乌鼎和原鼎。其中环鼎和正鼎都在神都，掌管着律法和时间；其他鼎都不在都城内，具体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嗯，我只知道乌鼎是掌管交易的，苍鼎掌管生机，原鼎掌管空间，嗯，那个烈鼎，我也不知道是管什么的，可能是管焚烧，烧死人的。嗯，妖都在烈鼎附近，那边好多美女帅哥，花里胡哨的……”
“七世家嘛，那可就太有名了，神都的姜家，妥妥的皇室；魔都的范家、沈家，都是富豪；妖都的公孙家、司马家，都是名人；玄都的李家和杨家，都有真仙坐镇。”
“鬼都呢？”
“那鬼地方什么家也没有……”
“跟我说说修炼的事儿吧，我这一点儿也不懂，容易给人打死。”
韩金山捶了捶脑袋：“把这事儿忘了，看我这脑子……”
“一般来说，修炼分为修武和修道两条路。修武的比较常见，但上限低，也不怎么能打，很容易被修道的虐死”，看到章寒撇嘴，他赶紧加了一句：“我都是听别人说的。”
“修武的按品级来分，一到八品，分别是追风境、赶山境、浴火境、奔雷境、闻水境和望泽境，后面的镇地境和问天境空有其境，根本没有人能达到。据说达到的话，倒也能与真仙掰掰手腕。”
“那修道呢？”
“修道的话，从一期到九期分别是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神、地仙、真仙和金仙，那都是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存在……”
“那你是第几级啊？能不能飞？”
“我……我才十六岁，已经是炼气七级了，只要有滑翔符我就能飞起来……”
“……”
天色渐暗，但已经离酒楼不远了。
韩霄打趣道：“这马上就到饭点了，咱们三个人护送两只羊，不知道掌管的他们忙不忙的过来。”
贺江不在意地说：“后院那么多人，不行去叫练武场的人过来，还能忙不过来了？有老爷子坐镇出不了差错。上次……呔，好畜生！”
却是一只展翅一米多宽的老鸹借着夜色悄无声息朝着驴车飞袭而来，似是要抢那只专门给温小姐准备的绿影岩羊的羔羊肉。
贺江抄起长鞭甩去，却打了个空。
韩霄惊呼：“快闪！”
只见那老鸹掠过驴车直冲小章而来，而小章的脸色闪过一丝惊恐，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四下张望，却不见那老鸹的身影。
贺江眼见着那老鸹一头扎进小章的胸膛，然后消失无踪，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而韩霄赶紧跑过来，上下检查着有没有伤口，嘴里不停喃喃：“你要是个追风境的多好，完全能够躲开的，这下可好了，也不知道是冲撞了个什么玩意儿……”
贺江回过神来安抚了二人，赶起驴车加速跑向酒楼。
而此时通天酒楼的三楼忘情阁里，已经坐下了两男两女，提壶畅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