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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节气很怪,这天干地旱的大西北,居然在十一月飘起了鹅毛大雪,算算时间,已经飘了足足两个时辰。
地上早就积了一层厚厚的“鹅毛毡”,行人接连走过,将这纯白的大地踩踏成了黑白相间。
在这样的天气里,人们是不敢骑马坐轿的,一盏茶的功夫,已经有三个战战兢兢的路人仰面摔倒,后背沾上了苍白,寒意随着十一月的风灌进了他们的四肢百骸。
一家街边小店烧起火炉,搬出窖藏的烈酒,吸引来了满屋的客人。
这些人要么是途径此地的商人,要跨越大漠,进到西域做买卖,要么是浪客游侠儿,因为没有定居的地方,寄身于此,盯着炉火想自己的事。
人一多,就热闹,一热闹,就要花银子、花铜钱,江湖上行走的人们,甭说交友,就是客套两句话,为了面子,都少不了几杯好酒作陪。
眼见店里人声渐起,店主在大堂上笑皱了脸,欢快地招呼伙计们上酒上菜。
人多口杂,商人们交流市场的行情,将今年几乎一整年喝的苦水倒出来,诉说着大漠孤直长烟下的苦事,游侠们多是大谈江湖事,一个说猫儿脸大侠天下无敌,一个叫嚷破军门雄霸天下,倒是乐趣横生,引的越来越多的人竖起耳朵。
全当听个话本解闷。
众多繁杂的话题中,一则前不久才发生的事,让整个小店陷入了兴致的巅峰。
黄虎山聚义帮一夜覆灭,那位已在宗师境界打磨了数年的首领,人称纵天虎的崔余风死在了大火与爆炸中,别说全尸,就是块碎肉都没留下。如今山头易主,帮众死伤无数,只有少数幸运儿散入江湖之中,逃得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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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的角落,一个穿着稍显破烂的游侠握紧了手中陶制的酒杯,举手仰头饮尽杯中烈酒,火辣辣的感觉从口腔滑入食管,一线火热。
这人一只手抓着放在桌上的刀,刀鞘简朴乌黑,刀身藏入鞘中,粗略来看是一把有刀格的直刀,刀格为虎形,整把刀约莫长有两尺半。
这是个青年游侠,年纪不大,脸上有一道疤,斜斜地占据了不小的地盘,叫这人原本俊俏的脸狰狞可怖,一看就是涉世不深好勇斗狠的莽撞人、愣头青。
青年放下酒杯,站起身来,身体有些摇晃,他周围的人见他面上疤痕,手里长刀,晓得惹不起,纷纷避让开,谁料这人神色变换,又一屁股坐回位置上,凝视桌面,久久不语。
几天前的记忆宛若恶鬼,牢牢束住了他此时的心神。那一日,他无力地看着昔日坚固的墙壁、充满人情味的院子在大火的摧残下倒塌,师长、朋友们纷纷被遮面的人一刀斩首。
惨叫、哭泣隐藏在呛人的烟云中,随着幸存者的呼吸牢牢印刻在他们的心肺间。
那种窒息感、惊悚感连续几夜折磨着青年,呼啸的夜风毕竟没法吹散深藏于梦魇中的浓烟。
一直到小店打烊,客人尽散时,伙计们才发现这个角落里的人,神情恍惚,眼中藏着惊恐,几近昏迷。几个大胆子的伙计找他说话,他也不理,众人将他硬拉出店,丢进白地黑天之间,他也不动。
伙计们一看这架势,对视几眼,还是把他拉进店来,店主见这架势,也没有办法,无奈留下了这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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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停了。
人间的灯火熄了,天上却显露月光,被地面积雪反射,让这夜晚比往常更为明亮。
小店所在的城市向东南五百余里,便是黄虎山,山上的残垣断壁,在大雪后皆披白布,似是上天在为这座山上的亡灵做法事,万物缟素,抚慰孤魂野鬼,散去这漫山遍野的戾气。
早年的匪帮,后来的义众,今日的坟场,区区五十年,沧海成桑田。英雄抑或常人,宵小抑或君子,都在这寂静的冬日里融入了山脊,骨烂魂朽。
飞鸟掠过高天,留下了几粒种子,现在正受山间土地滋养,冰冷融水丰润,过不了几天就会在这里扎根,再过不了多久,就要参天。
一个戴着猫脸面具的人上山了,在他身后的雪地里留下了一个个足印。这人身形并不高大,也不矮小,腰间挂两个葫芦,背负长剑,鞘为红色。
他留下的足印很轻浅,一阵风吹过,便抚平了雪上参差。
黄虎山不算低矮,在西北也算有数的高山,猫脸人从山脚走上山顶,不过花了半个时辰,他一直走到一个雪堆前,弯腰在雪中翻找起来。
片刻后,他找到了一把断刀。
这刀只剩了刀柄和一小截刀身,仅存的刀刃扭曲得不像样子,就像雪地里枯死脱落的树皮,至于其余失踪的部分或许早已化作铁屑。
猫脸人把断刀放回地上,静静立了一会,然后拔剑而舞。
他的剑时而轻巧如猫,时而侵略如火,有时一刺即止,有时千剑不绝。天地间只见雪白的剑刃翩飞,在月光下肆意舞动,流光闪烁间宛若又一场新雪。
忽地那把长剑飞起数丈,直冲斗牛。猫脸人右手掷剑三息后,左手抛起了酒葫芦。
他越起,拿剑,斩葫芦,酒水洒在断刀上,落地,随即从腰间抓起另一个葫芦仰头饮下,正是一场一气呵成的饯别。
猫脸人喊出一句:“呜呼哀哉,尚飨!”声音沙哑,回荡在山间谷间。
他收剑,向山下走去,顷刻后全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