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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堂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钟声的余韵还在远远传来，回荡在大殿之内，震响在众人的心中。
“禀告各位长老。”
不过半刻，就有一名神色惊慌的弟子跌跌撞撞地跑进了议事堂，手里还颤颤巍巍地捧着一块碎裂的玉牌，惶恐地道：
“林家老祖存放在天衡阁中的命牌突然破碎，天衡钟悲鸣，自行敲响了起来。”
妖艳女子的话可以是危言耸听，天衡钟九响震颤也有损坏的可能，但此时看到那枚裂成几块的命牌，议事堂的众人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林家老祖，陨落了！
那个威名赫赫，半只脚踏进洞真境，曾守护太玄宗百余年的林家老祖。
真的死了！
命牌，融入了修真者命魂的气机，命魂死，则命牌碎。
而命魂，既是修真者与大道真意之间的桥梁，也是修真者命与魂的结合，两者是同生同死的关系，修士亡则命魂散，命魂灭则修士死。
“怎么可能……林家老祖那么强势的人，怎么会说陨落就陨落呢？”
“六星秘境，林家老祖怎么会进入六星秘境，那可是六星秘境啊！就连造化境强者进去，都有陨落的风险。”
“林家老祖陨落，李家老祖独木难支啊！这下太玄宗有难了。”
……
议事堂的长老惊慌失措，顾钊、苏茹等人神色凝重，而木老则直接跌坐在长老的位置上，脸上神情悲戚，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死气沉沉地蜷缩在座位上。
这怎么可能？
林砚嘴里喃喃念着这怎么可能，不停地念着这怎么可能，那个笑容爽朗的老祖，明明强大到令宗门里所有人都敬畏，怎么会这样轻易地死掉了呢？
沈卿灵搀着林砚的手臂，眼泪盈眶，神情哀伤，望着林砚丢了魂似的只知道念叨着那一句“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心里既是心痛又是难过，两行泪水轻轻滑落，晶莹地挂在脸上。
“咯咯咯……”
悲伤弥漫在议事堂内，如此凄惨的场景可不多见，妖艳女子看得津津有味，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大声说道：
“林家老祖死了，有些东西不是你区区一个三星宗门能守得住的，妾身劝你们太玄宗不要冥顽不灵，免得遭受灭顶之灾。”
妖艳女子的笑声惹得太玄宗众人怒目而对，一些太玄宗弟子甚至连刀剑都拔出来了，不过她后面说的那些话似有所指，很明显不是说给议事堂的长老听的，甚至不是说给顾钊、苏茹等人听的。
那唯一的可能。
就是说给李家老祖李清弦听的了。
“轰隆！！”
仿佛是在回应那妖艳女子，一道磅礴的剑气从天而降，轰隆一声从屋顶上直斩而下，在太玄宗与碧云宗之间斩出了一道深不可测的沟壑，宛如天堑。
一道平淡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不容置疑地说道：
“回去告诉欧阳霁月，他不配。”
化灵境与神虚境看似一步之遥，不过两者之间却天差地别，化灵境只能调用体内的法力来施展神通法术，但神虚境神魂入道，法相凝结，已经可以初步调动天地之力了。
林家老祖的威名可不是说出来的！
这就是为什么化灵九品的顾钊那么渴望得到钰灵冰花，而众人对欧阳霁月能够晋升到神虚境感到震惊的原因了。
妖艳女子不过化灵境七品，李清弦这一斩把她吓得花容失色，惊骇不已，要是这一道剑气落在她头上，恐怕后果难料。
“妾身会把这句话，原原本本带给宗主的。”
“我们，就走着瞧吧！”
妖艳女子脸上惊容未退，怒气顿生，不过望着剑气斩下的那道沟壑，她也不敢大放厥词，匆匆留下一句道别的话语，就从灵兽环中唤出一只红毛怪鸟，驮着碧云宗几人迅速飞离了议事堂。
“啾啾啾……”
红毛怪鸟引喉啾鸣，展翅高飞，看似缓慢的速度，却在眨眼间就飞到了天边。
这时候，从红毛怪鸟背上远远传来欧阳漠愤怒的声音，声嘶力竭地说道：
“三年之后的夺星之战。”
“林砚，我会杀了你！”
“我会杀光你们太玄宗所有参赛的弟子，一个不留！！”
……
议事堂里，人影憧憧。
林砚看到他们嘴巴一张一合，仿佛在激烈地争吵着什么，但仔细去听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听到了。
林砚不死心，盯着那些说话的人，可不管他怎么看都模糊不清，像是隔着一层层纱布，他用力地擦了擦眼睛，想要看清楚到底是谁在他耳边说话。
但是，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那些人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眼前只有孤零零的一座衣冠冢！
看着手上拿着的一束白花，林砚心神一阵恍惚，转头便看到木老佝偻的身影，还有满脸担忧的沈卿灵。
老祖宗死了。
林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林砚沉默地将白花放在坟前，似乎也在这沉默之中，接受了记忆里的那一阵爽朗的笑声，在慢慢地消逝。
“木老，我有些事需要与你商议一下，关于老祖宗，关于林家，也关于以后……”
林砚轻轻地说着，仿佛风一吹就能将话音吹散，木老看到林砚振作了起来，心下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点头应诺道：
“老祖的东西，也是时候该交到你的手中了。”
接下来的三天里，林砚与木老关在密室里谈了很久，期间似乎还发生了一些争执，不过林砚很快就说服了木老。
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三天之后，木老分别去了一趟顾家、沈家还有李家，留下一个玉盒就离开了。
至于林砚。
此时的他，早已幻化成一名普通弟子的模样，也悄然离开了太玄宗。
“砚哥哥……”
一棵参天大树下，沈卿灵望着林砚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茫茫的树林之中，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那块像小鱼的石头，心里虽有万般的不舍、浓浓的眷恋，但却没有追上去。
“他有他的道，你有你的道。”
“道路走通畅了，自然会有相见之日；道路走进死胡同，那也没必要再见了。”
说话的并不是白色小鹿，也不是黄色小鹿，而是一只色彩斑斓的九色鹿。
这只九色鹿神骏非凡，腹有金鳞流光溢彩，鼻有龙须飞舞飘扬，额有天目灿若星辰，龙角虎尾，四脚踏云，周身散发着玄妙无比的灵韵。
“师父，我要进入白玉镜中修炼。”
沈卿灵思忖了片刻，神色坚定地说道。
九色鹿有些意外，白玉镜中的幻象世界变化莫测，在镜中修炼如经百世沧桑，似梦千秋变幻，以此来磨砺神魂意志，但太过沉浸其中的话，容易造成现实与虚幻之间的割裂，变得无悲无喜，无情无欲，就像修炼了忘情诀一般。
沈卿灵在白玉镜中修炼过一次，就再也没有进去过了，用她的话来讲，宁可不要修为，也不能忘了砚哥哥。
没想到，这次竟然主动要求进去修炼了。
看来那小子突遭变故倒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沈卿灵有了想要守护的人了，有了想要守护之人，就会有变强之心，自然能吃更多修炼上的苦了。
“滴答、滴答……”
九色鹿二话不说，身上色彩变幻不定，前脚往地上轻轻一点，一面皎洁如月盘的镜子就浮现在他们的脚下。
随着滴答滴答的几声水滴落入镜面之上，白玉镜开始泛起阵阵波澜，一人一鹿就这样沉入了镜子之中，不见了踪影。
……
“那小子觉醒了？”
一座山峰上，李清弦衣袂飘飘地站在山顶，看着云海翻涌，看着旭日东升，似乎也在看着林砚离开的背影，一时之间心里忽然多了些感慨，是龙是蛇，到底还是要出去闯荡一下才能见分晓。
“隐神草的幻化之道。”
木老没有隐瞒，恭敬地答道。
“倒也不错！”
换做以前，李清弦听了或许会暗叹一声可惜了，毕竟隐神草的幻化之道，实在是太普通了，普通到几乎所有的修真者都不屑于去感悟，只要随便去修炼一个敛息术就能有幻化的效果，这有什么好感悟的呢？
但自从晋升到神虚境之后，李清弦就对大道真意生出了不少的感悟，大道万千，至简至强，隐神草是普通，但隐神草的真意却未必普通。
“确实不错，没想到少宗主他有如此的魄力。
不仅开放了小灵山给门中弟子修炼，还将老祖留下来的诸多修炼资源全都放入了宗门宝库，甚至连秘药园里的钰灵冰花都取了出来，半句要求都没提就送给了三位家主。
为此老夫还跟他大吵了一架，倒是显得我格局小了。”
木老没有理解李清弦的“不错”，不过他也有他自己的理解，一想到顾钊打开玉盒，看到里面竟然是两瓣钰灵冰花，脸上那精彩多变的神情，木老就有些想笑，谁能想到梦寐以求的东西，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在手中了呢？
“哈哈哈……”
“这可不是少宗主的魄力。”
“这是林家家主的魄力！”
李清弦大笑一声，脸上忽然浮现出几分揶揄之色，开玩笑道：“钰灵冰花这等宝物，我看了都有些眼馋，他不留一瓣给你吗？”
“神虚无望，留之何用！”
木老叹息一声，钰灵冰花共有四瓣，林砚第一瓣就给了他，可是那九道雷劫造成的伤势太严重了，他命魂受损，体魄受创，恐怕今生都无望突破化灵境，成为神虚真人了。
“是啊！”
“太玄宗都要覆灭了，还留之何用呢？”
一阵猛烈的大风忽然吹得云海翻滚不休，天地风云变色，李清弦看着这番场景，似乎在回答木老说的话，又似乎像是在自言自语，喃喃道：
“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