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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初生,斜挂在星辰满布的天空,如同黑暗中一颗永不坠落的夜明珠。
今夜的月亮很大,周身环绕着薄纱般的光晕,宛如嫦娥仙子的广袖飘舞,为月宫系上一条宁静的丝带。
牛首峰静静伫立在远山,巍峨挺拔的玉壁泛出点点辉光,山脊上的青松郁郁葱葱,宛如一位负手而立的人间诗仙,望着圆圆的月亮抒发情怀。山下的清水河依然不知疲倦的哗哗流淌,似乎不论什么样的美景都不足以令它稍稍停下脚步。
星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举杯邀明月,戏水弄歌头。
姬朝盘腿而踞,独坐小楼阳台,看着天边的皓月缓缓西行,一朵朵薄云组成的幔帐时不时飘过月影,为皎洁明媚的月中仙子增添了几许神秘。
月明风清夜,修仙练气时。
姬朝微微闭上双目,使自己的心神渐渐安静下来,双手自然垂放在双膝之上,右手拇指与食指捏出一方练气决,耳畔传来夜莺委婉清扬的啼明,他却充耳不闻,任自己的心神收归灵窍,周身的天地灵气缓缓流入丹田之中。
“呼啦啦~”
一阵风儿吹过,带来丝丝凉气,树叶哗哗作响,远处的夜莺时不时叫上几声,似乎在向雌鸟宣告自己的存在。
姬朝身旁放着一颗二阶灵石,这是上学期期末考试的奖励,灵石散发出淡蓝色的点点辉光,一缕炊烟似的浅青色流雾,伴着无形无息的天地自然之力,随着姬朝微微隆起又缓缓平复的胸膛,源源不断地为他的身体增添着力量。
炼精化气,将自然界的天地精华吸入体内,转化为纯真灵气存入丹田翠湖,这是仙宗练气的第一步。这一步可分为三个层次,姬朝的练气境界已至二层,技巧也变得慢慢娴熟起来。
灵气,遍布于天地自然之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五谷杂粮可以充实人的肚腹,天地灵气可以强化人的精神与力量。
然而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天地灵气,却因为人口数量的急剧增长,以及对自然环境的大肆破坏,越来越难以满足人族的精神食粮。
能量总是守恒的,灵气当然也一样。人们吸聚在体内的灵气越多,留存在自然界的灵气便越来越少,这是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
虽然有太阳之光与太阴之华的日夜加持,使得地渊星的灵气处于缓慢增长的状态,然而依然跟不上数十亿人口的巨量消耗,毕竟,大家太想成仙了。
要做神仙,驾鹤飞天,点石成金,妙不可言……
街头巷尾,仙宗的故事被不断传颂,仙门的美妙被日夜歌唱,再加上一些从中牟利的修仙培训机构大肆宣传,人族真真正正步入了全民修仙的时代。
姬朝的胸膛微微起伏,将灵气缓缓吸入丹田,体内的浊气随着呼吸不断排出体外。
虽说自然灵气漫布于天地之间,人人皆可吸取,但毕竟太过稀薄,远不如灵物作为辅助来的更快,在吸聚天地灵气凝结日月精华而生成的众多灵物中,灵石毫无疑问是最耀眼的存在。
郁结山野灵气的天然灵石,成为了修仙界最炙手可热的资源,有资源自然便有争夺,不过好在仙宗的力量足够强大,尽力维持着灵石的可持续开采与供应,避免一心求仙的修士们被迫卷入争夺灵石的斗争。
月至中天,啼叫的夜莺已经归巢,盖着舒适的仙绒被进入了梦乡,姬朝结束今日的修炼,缓缓睁开眼睛,觉得自己的视力似乎又精进几分,连明月之上那高高凸起的环形山似乎都现出了轮廓。
回屋打开书桌下的暗格,拿出那块祖传的八角形玉佩,端详着上面的纹路与线条,姬朝脑海中又回想起幼年时在树下玩耍,那位陌生老道士的话。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姬朝的祖上曾是贵族,位列三公,但那已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如今他的家境虽不至于织席贩履,但早已退至小康之家,说不上贫困,但离大富大贵差的挺远,在宛州城内,也只是中等偏上而已,并没有什么余庆可言。
有鉴于此,姬朝反倒觉得另一句格言更加应景:君子之泽,三世而斩。
这块玉佩,作为家族最重要的传家宝,已经流传了三百多年。姬朝作为家族年青一代中最优秀的少年,爷爷将这块玉佩交到了他的手上,嘱咐他做一个正直勇敢的男子汉,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不可辱没了祖先的声名和家族的荣光。
姬朝静静地躺在床上,窗外的月亮依旧是那么明亮,似乎要照亮少年的心房,手中的玉佩在月华沁润下,发出羊脂般的光芒。
八个卦象均匀排布在玉佩上,彼此辉映,二十四根卦爻如同二十四个谜团,耐心等待着身边人去找寻它的答案。
姬朝将玉佩缓缓放在胸口,望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夜间的温度依然有些寒冷,然而姬朝的胸膛却逐渐有些燥热,他自忖是心情烦躁所致,却全然不知在他的左胸口上,那块羊脂洒金玉佩正流动着淡淡的蓝色光芒……
今夜的月儿那样的圆,那样的亮,姬朝从未见过如此这般清晰灼亮的月光,似乎要把积存了千万年的精元,在今夜全数释放。圣洁无染的太阴之华,透过古朴的半圆形穹顶窗,照在姬朝俊美的脸蛋和雄浑有力正微微起伏的胸膛上。
“太热了,今夜怎么这么热……”
姬朝嘟囔了一声,想去阳台透透气,他直起身子将玉佩握到手中,一股灼热险些将他的右手烫伤,他不可思议的低下头,看见羊脂洒金玉佩上正在缓缓流动着蓝色的辉光……
流光溢彩,灼华周行,湛蓝色的光芒蜿蜒在白如羊脂的玉佩上,在八个卦象之间周流运转,最终汇集于中央的太极图,凝聚成一枚淡蓝色的光球,宛如一粒水滴般悄无声息的落下,在静水无波的湖面上,激起一阵涟漪。
两只赤红色的鲤鱼从太极湖中跃起,灵动的尾鳍在空中摆动,攸忽翻身再次钻入湖中,溅起几朵白色的浪花,在浅浅的一湾玉湖中追逐嬉戏,激起阵阵涟漪,碧波荡漾。湛蓝的水波向外扩散,一层层变幻着流彩,逐渐升华为天青色的光芒,最终消失于玉佩边缘的乾坤八卦中。
姬朝揉了揉眼睛,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二十四根卦爻似乎蠕动了起来,试图挣脱束缚的枷锁。
九二,见龙在田。
忽然,二十四根卦爻一跃而起,幻化成为二十四条金龙,在空旷的房间内东奔西窜,似乎在庆贺期待已久的自由。
姬朝害怕的躲在墙角,拉过棉被紧紧裹在身上,只有一双明亮的眸子偷偷探出被外,看着这些金龙在卧室里飞翔,张牙舞爪,辗转腾挪,扰动了窗帘,碰洒了水杯,在空中兴奋的翻着跟头。
“汪汪汪~”
窗外传来一声尖锐的犬吠,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呼应,由近及远,全城的狗都狂叫起来,仿佛嗅到了什么危险。
“~”
姬朝听到一股奇异的叫声,用语言根本无法形容,低沉、威严、深远,似乎从肚腹深处发出,带着不可一世的力量,让姬朝的魂魄都跟着震动,他的心跳骤然加速,全身颤栗不止,拉着被角的手也在疯狂颤抖。
龙吟!是龙吟!
姬朝又喜又怕,但恐惧终究占据上风,在那一瞬间,他想大声呼救,却发现自己被某种力量压制,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万籁俱静,虫儿的低语,夜莺的啼鸣,犬狗的狂吠,在那声龙吟的一瞬间,万物都失去了声音,瑟瑟发抖的躲在黑暗里,好像不曾存在过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金龙终于恢复了平静,开始向房间中心靠拢,每根卦爻都回到原先的方位安定下来,八个金黄色的巨大卦象,横亘在姬朝的卧室中央。
乾,坤,坎,离,震,巽,艮,兑。
皎洁的月光从窗外如瀑布般洒下,涌进八卦中央的那片虚空,两扇泛着玄光的大门缓缓打开,汹涌澎湃的太阴之华源源不断进入其中。
姬朝看着眼前的景象,激动终于战胜了恐惧,巨大神秘的虚空之门有无穷的魅力,让他不由自主的走到近前。
姬朝不知道这扇门的后面是什么,是无尽的黑暗,还是永恒的光明,但他知道如果不亲自踏进去,自己永远得不到答案。
姬朝缓缓抬起右手,颤颤巍巍的触及眼前那片虚空,没有电波,没有灼烧,虚空之门并无伤害自己的意图,不是坏事,也许便是好事。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姬朝,他心下一横,踏步迈入虚空之中,一道流光闪过,他被代带入一片遥远未知的乾坤秘境。
天旋地转,时光交融……
当姬朝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的世界。
一轮金色的太阳挂在群山之颠,炙热的光芒照在浩瀚的大地上,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
脚下是一片河滩,五颜六色的鹅卵石点缀其间,层峦叠嶂直插云霄的高山矗立在远处,五彩缤纷的树木挺拔耸立,色彩各异的果树掺杂林间,简直就是一片仙境乐园。
姬朝来到离自己最近的一片果园,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
枝丫蜿蜒的樱桃树上,结着硕大圆润的果子,颗颗饱满,红润香艳,姬朝伸手摘下一颗鸡蛋般大的红樱桃放入口中,软糯酥甜,没有一丁点酸味。
“也不知是谁家的樱桃园,竟打点的这般好。”
姬朝举目四望,却没有发现一户人家,他本想大声呼唤,却想到这里毕竟是未知之地,自己的位置不能轻易暴露,以免引来危险。
姬朝在樱桃园中待了一会,仔细查看了周围的环境,并未发现任何人为的篱笆或标识,也没有发现除草的痕迹,心里渐渐认定,这是一片无主的野樱桃。
“这野樱桃也忒大了些,快要赶上杏子了。”
姬朝想起乡下爷爷奶奶种的杏园,又大又甜,十里八乡都说好,但跟刚才吃的果子比起来,实在是差远了。
又往前走了几步,几棵粗壮的枣树出现在眼前,蜿蜒的树枝有如数条巨龙,在空中接连拐了好几个弯,也不知生长了几百几千年,吸聚了多少天地灵气日月辉光,才能长成这般模样。
姬朝观察了枣树的枝丫,没有发现齐口的断枝,想来并没有人打点,姬朝曾随着父亲打理过枣树,每年都会锯下一些边缘的无用枝,保证主枝有充足的营养。
姬朝不客气的摘下一颗鹅蛋般大的灵枣,洁白如美玉,红皮似洒金,一声脆响,姬朝的味蕾随即被征服,从未吃过这么香甜的枣子,淡黄色的汁液流入舌下,仿若蜂蜜一般。
姬朝不敢多吃,他担心后面的好东西太多,万一吃不下怎么办,在品尝一颗灵枣之后,穿过铺张如华盖般的枣树枝丫,继续向林中深处行进。
“呼啦啦~”
一群鸟儿忽闪着翅膀,从林间惊起,啼叫着奔向远方。
姬朝急忙站定脚步,观察四周的动静,等待一会后,并无异常发生,这才迈步继续前行。
一群金黄色的蜜蜂在林间飞舞,姬朝很庆幸这些蜜蜂没有像樱桃和枣子一样长的那般大,否则他一定会吓得抱头鼠窜。
“哇!”
一声由衷的赞叹,大片桃林出现在姬朝眼前,繁花似锦,蜂蝶热恋。
“不,不是一片,是一棵。”
姬朝细看之后才发现,地上那些矗立的树干,只不过是主根发出的辅根,这一整片结有万千果子的桃林,其实只是一棵桃树而已。
每一片叶子都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辉,天地间的灵气仿佛都蕴含其间,圆润饱满的蟠桃挂在树梢,有的洁白如雪,桃尖带着一抹俏红,有的通体红润,汁液饱满欲滴,裂开细细的缝隙,实在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仙果。
遥想当年孙大圣,一颗蟠桃闹天宫。
这是评书中经常听到的桥段,姬朝心想待会摘了蟠桃,不知会不会引出七仙女来殴打自己。
不过这么妙的果子摆在眼前,断然没有不摘之理,即便要挨打,那也是之后的事了,希望仙女姐姐下手轻些。
姬朝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确定七仙女都在午睡,桃园没人看守,蹑手蹑脚摘下一颗紫色条纹蟠桃,这个颜色最为稀少,想必也最为珍贵。
嫩红色的汁液从口角流出,仙果的美味冲击着味蕾,姬朝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整个人都沉醉其中,连脑海中都浮现起缥缈的仙景。
吃完这颗蟠桃,姬朝决定先离开这个世界,他随手又摘下三颗桃子,摸出怀中的玉佩,淡蓝色的光辉再次显现,两条赤鳞鲤欢快的跃出水面。
“快快送我回去。”
姬朝语气有些着急,似乎自己真是一个偷桃贼。
话音刚落,八条金龙从碧湖中飞出,幻化成巨大的乾坤八卦阵,再度为姬朝打开虚空之门,他一跃而起跳入门中,再度回到了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渊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