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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清明,坟岗处光线昏暗,装有祭品的袋子被系在白色盲杖的顶端。
盲杖插入土中,一名青年立于树前,他触摸着树皮粗糙的表面,低头喃喃自语:
“一棵认识我名字的树在说话,但愿这不是我理智崩溃后产生的幻觉。”
而那棵古树,裂纹和沟槽处焕发着淡淡绿光,顶端不断传出老者的说话声:
“吾乃『镇界之木』,在遥远的洪荒时代,有位修为高深的隐士将吾种于此地。顾明哲,你的所立之处正是阴阳生死的交界地,森罗万象皆涌动轮回其间,阴阳相生相克......”
“这些并不重要,因为我只是想借用你的树枝上吊。”
名为顾明哲的盲人手扎麻绳,试图从这株会说话的棕榈树上寻找合适的上吊系挂点。
热带棕榈木的结构显然并不适合上吊,『镇界之木』睁开白色的眼睛瞧了下这位半天摸不到系挂点的盲人,不禁哀叹:
“看来汝还是没有摸清自身的现状。当汝可以看到吾的时候,说明自己已经死了!”
“我......死了?”
“正是如此,汝已来到生死交界之地。吾虽不知汝之前生因何而离世,但此地乃是所有亡魂接受轮回之所。吾在此地守护千年,职责便是调衡此地的平衡,确保阴阳相生相克,亡魂得以安然轮回。吾在此地守护千年,见证无数亡魂的轮回与新生。汝若不愿立即进入轮回,吾可以为汝提供另一种选择。”
“这一选择......指的是什么?”
“吾可以帮助汝转生至其他世界。”
『镇界之木』的树枝轻轻摇动,从树冠中掉下一颗鲜艳的果子。
“此果乃吾吸收日月精华所结,聪慧的碳基生命个体,哦不我是说凡人,汝若食之,便可投胎转世,并解说汝之专属『系统』和『金手指』。”
双目失明的顾明哲无法看到果实的具体形貌,但可以通过嗅觉闻到果实表面散发的奇异气息。他站在原地,考虑是否要将这颗果实吃下。
显然事实并没有他想的那样简单。
一阵刺痛毫无预警地袭来,『镇界之木』转瞬变卦,将它那细长而锐利的根触伸出,狠狠地刺入了顾明哲的脖颈内!
“战略偷袭!土著生命种群的低智力个体,这种话你也能信!”
『镇界之木』发出狂笑声,巨大的树干兴奋地前后摇晃,数十条钢筋大小的树根破土而出,将顾明哲的手脚死死缠住并一把举到空中。
“果然,非常时期必要采用非常手段。在这个气候条件恶劣的地貌等了这么久,总算捉到一个合适的智慧生物宿主。嗷!站着不要动,将你的中枢神经系统交出来,树哥我这就给你来个简单高效的物理转生!”
事情的经过还需追溯至出院起,那时的我久久难以回避一场往复无常的噩梦。
每晚入眠,朦胧中熟悉的场景便会再次显现。
大地空旷如漠,一切如黄河沉沙,又似浮尸漂泊于荒凉大海。
世界只剩下最后一人,天空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与我相对视。
贪婪的梦茧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我精神的蚕食,我可以清醒地感知到自己的理智,随噩梦日积月累地磨损,正在被推向疯狂的边缘。
用不了多久,或许在下一场梦里,我就会死去。日益迫近的天体大目会将我的意识吞噬殆尽,现实只会留下一具畸变的尸壳。
相比如此,我还是选择了在黎明到来前先一步结束自己的生命。
大概是出于落叶归根的执念,我把死亡地点,定在了老家良城的坟头。
意识是人脑的一团电,当电源摧毁,生命的灯火就会骤然消散。
故事的结局本应如此,前提这一过程中没有意外发现。所谓的意外,就是现在所发生的一切。
『镇界之木』要吃我的脑子。
『镇界之木』将顾明哲扯到半空中甩来甩去,刺入脖颈的树根如毒蛇一般不断向大脑部分深入,致使他的半边脸连着后颈处血管恐怖的暴突。
“咳咳,你......”顾明哲咬着牙,不断蹬腿挣扎试图摆脱树根的束缚。
“说了别反抗,只是吃掉你的脑子而已不会痛的!”『镇界之木』见顾明哲还在挣扎,加大了摇晃力度,致使它的整具树干也跟着左右弯曲扭了起来。
因为摇晃力度过大,顾明哲装有祭品袋子的盲杖飞了出去,里面不少酒罐子也从中掉落。
这个意外,成为了事情的转折点。
“咣当!”一声,酒罐子摔碎,里面满满的酒水洒溅而出,不少都浇灌在了『镇界之木』触手一样的树根上。
“等等,这是......”『镇界之木』停止了扭动,愣在原地。随后它的整副树躯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几十条木根也开始慢慢溃烂,化为灰烬消散于风中。
顾明哲从空中落地,当他爬起时,『镇界之木』那棵大树一边犀利惨叫,一边痛苦地弯曲摇晃。
“德克斯特罗旋转的剧毒无机化合物——一氧化二氢!吾生命编码之大敌!糟糕,要烂根了!不!痛痛痛!嗷嗷嗷嗷嗷!!!”
自称『镇界之木』的大树跟漏气了一样在剧烈摇晃中变得越来越小,从一棵非常粗壮的合抱之木骤缩成盆栽大小的植物。
骤缩成“盆栽”后,『镇界之木』仍然没有打算放弃对顾明哲的攻击,它顶着萝卜一样的大叶子,如蜘蛛般飞扑到这名盲人的后颈上,然后用所剩无几的树根将其面部死死缠住,并且拼了命的将最后一条,也是最早刺入顾明哲脖颈的树根朝着大脑方向使劲钻。
“生存优势进化告急,强弱变数不足以影响基因锁定。敢用剧毒单质氢氧化剂滋我,卑鄙的猿类直立生物,给你尝尝这个!”
“盆栽”用树根卷起刚才掉在地上的,那颗“吸取日月之精华”的果实,就往顾明哲嘴里塞。
顾明哲意识到了这个不明生物,很害怕水,他单膝跪地,从地上的塑料袋中摸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后直接泼在了自己的脸上。
“嗷嗷嗷嗷!!!!”盆栽再次痛得发出哀嚎声,它死死缠在顾明哲脸表面的树根也慢慢枯萎退却。盆栽失去力气,软绵绵地趴在他的后脑勺上,“咳咳,停战!我提议停战!”
顾明哲阴着脸,没有答应“盆栽”的要求,将瓶里剩下的水径直朝后倒。
紧接着又是一阵杀猪般的声音。这大概是顾明哲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听树叫。
“结构失稳,细胞机能障碍!别浇了,再浇就要死了!”
顾明哲仍然没有理会盆栽,他又弯腰从塑料袋中摸出了一瓶陈年的二锅头,徒手便把金属瓶盖拧开,准备将其浇灌在“盆栽”身上,盆栽见状,暴怒起来,大骂道:
“强度过载,停止你的无智行为,愚蠢的未开智生物!”
盆栽将这段话骂完后,顾明哲也终于停了下来,并“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手中的二锅头。
“行了行了,我招。得承认,我并不是什么『镇界之木』,轮回转生,还有什么『金手指』『系统』,这些东西都是我临时编出来欺骗可沟通智慧生物个体用的,这里不是生死的交界地,现在你活得还好好的。”
“我在听。”
“咳咳,其实,我只是一只非常普通的肉食性植物,嗯......你家坟头突然变异的肉食性植物,晚上饿了以后想吃点智慧生物的脑子。”
“普通的肉食性植物并不会说话。所以,你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嗯……这个……我只是替代了你大脑中10%的神经细胞。”盆栽略显尴尬地说道,“看,我能控制你的泪腺。”
盆栽拍了拍自己两片扇形叶子,几滴泪珠从顾明哲眼角流了出来。
“我把你体内的有害物质,包括你刚才主动摄入的酒精都过滤了出来,厉害吧?等一下,冷静!把那瓶可怕的一氧化二氢放下!”
“离开我的身体。”
“我还求之不得呢!没远见的个体,你貌似都没理清现在是什么情况。都是因为你,泼那么多剧毒液态无机化合物,我的根部全被你灌烂了!我连在最精密根须上的核心,现在缠在你的体内,想抽都抽不出来。你看看你看看,我说,刚才你就宽容点死一死,把神经网络直接交出来不就好了吗?”
“很显然并不好。”
“两边现在都不好了!作为肉食性植物,我没有吃到智慧生物的脑子,还要被迫跟你这种低等猎物缠在一起!你知道这有多糟吗?假如你这愚蠢的个体意外死亡,我的根部就没法存活,因为我最重要的核心还卡在你的大脑里。况且你也好不了哪里去,若是我枯萎了,你的大脑也会因为局部损坏而直接死亡。”
“我的生命本身就已接近尽头,我对这些并不在乎。”
“真得吗,那可太好了。放心吧,智慧生命,你的逝世绝不会湮没在社会的历史长河之中。我将全权接管你的大脑皮层,取而代之地操作这套有机躯壳。植入你的生物特征和记忆图谱后,变成你的样子,以你的身份继续活下去。完成你生前尚未实现的愿望,替你们种族抒写新的篇章。”
“感谢你,给了我活下去的理由。”
“嗷嗷嗷!!!你怎么能这样!罢了,你作为一个视野狭窄的个体是否活着对我没有丝毫的影响。但刚才已经说过,我的核心仍卡在你的脑内。所以现在你不能死,根据你们人类的生物学来看,我们此刻是互利共生的关系。告诉我,这里是否有你们人类的医疗设施?”
“医院?这座城市存在几家,但并不一定可以成功将你取出。”
“只要有医疗机构便好。个体,去找一家你们这儿最豪华的医疗机构,设法把我从你体内取出来。这是命令,你必须无条件服从!”
“你不是豆科植物,而且我本身也没兴趣当大型根瘤菌。没有人愿意被一株话很多的盆栽寄生,更不会想死后被其占据身体,我会考虑去城里的一个诊所尝试把你剔除。条件是不需要开刀手术,否则你可能最终会被送进研究院,以换取沉重的治疗费用。”
“不——你怎么能这样!我怎么遇到你这个私人经济差到没边还这么没有社会远见的人类社会底层个体,为了物质需要把我送到那些技术弱后的研究院作样本!?这简直是对我这个伟大存在——纳素里茵.忒蒂维斯莫加拉翁的致命侮辱!不对,这都说到哪跟哪了?总之,现在的情景过于乖戾,我宁可想办法从你身体里出来,否则被抹除也不会去什么研究院的!”
“你必须为自己闯的祸负责,我可以答应暂时不将你送去研究院,前提是在将你取出之前,你能保持安分,做一株安静的盆栽。”
“我不叫盆栽,我的个体名字是纳素里茵.忒蒂维斯莫加拉翁,听着拗口变扭都正常,毕竟这是生物电波直译出来以后的人类语言。”
“太长了,不方便记忆。”
“那你可以叫我纳素,素哥,或者直接谐音成树哥也行。你看这个提案怎么样?”
“否决。”
事情的起因既是如此,没有人愿意在后脑勺上种一株话特别多、而且随时都会吃掉自己脑子的盆栽。
所以,第二天我打算想办法把它从后颈上摘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