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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产房里的一切快要收拾妥当的时候,许妈妈放在雕花楠木桌上的盒子缝隙里透出炫目的光,和刚才的无色天光一样,让人无法直视。
许妈妈想过去将盒子拿过来,奈何根本没办法直着走过去,透出盒子里的光线照的并不远可就是没办法迎着它。
雷若怀示意许妈妈接替自己给雷怀心喂汤药,站起身来径直走了过去,很奇怪这样刺目的光线对雷若怀仿佛失去了威力,随着雷若怀的靠近,盒子里的光线更加逼人。
那是一个海碗大小的椭圆形木盒,盒体上部分刻着莲花样式的纹路,下部分刻着祥云,线条流畅悠长,光线就是从雕刻的纹路中散出来的。雷若怀的手指在触到木盒的那一瞬间散射状的光线瞬间聚拢就像淡淡的烟雾笼罩在盒子的四周,汩汩的光晕缓缓漫出来,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极雅致的香炉。
许妈妈接过雷若怀递过来的木盒侍立在一旁,雷若怀看着两个小小的婴儿犯了难,这两个女婴究竟哪个是姐姐?两个孩子还摆放在她们初始的位置只是穿上了红绫做的衣裳,许妈妈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擅动分毫。
“心儿,你可曾移动过?”
“不曾动过,我使出全力将孩子推出,她们两个是一下子就都出来了,娘告诉我,我才知道是两个孩子,我只觉出我生下了孩子,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家主,这可如何是好,两个小主子究竟哪个是宗女?”
“按照心儿说的和她们的位置看,离心儿远的那个应该是姐姐。”雷若怀的声音有些迟疑,才见到两个孩子时错落着手脚紧紧地挨在一起,一个堪堪比另一个超出一只手,看着婴儿灵活的小手小脚,她也不甚确定。
“不如让嫘蚕自己认认?”许妈妈将捧着的盒子向前递了过去。
“先试试看吧。”说着雷若怀打开了木盒,木盒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迸射出耀眼的光芒。许妈妈将挡着眼睛的手放了下来。
木盒里一条肥硕的大虫子安静的趴着,有婴儿手臂大小,肉呼呼肥嫩嫩的,洁白的皮肤透出淡淡的天青色光芒,青芒透过眼睛直达天灵,瞬间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嫘蚕一动不动,看着它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你与它存在,阳光雨露风沙山石海阔河急都与你无关,许妈妈觉得她能透过嫘蚕的皮肉看到它不停跳动的心脏,能听到它血液澎湃流动的声音,能嗅到一股凉凉的青草香,能感觉到一阵一阵的神清气爽,脑海里呈现出蓬勃的生命力肆意地流淌,来来回回穿梭不停,此时的许妈妈像是回到了豆蔻年华青春又富有朝气。
看着许妈妈怔怔出神的脸庞,家主雷若怀笑了笑,“你在它身上看到了什么?”
“奴婢嘴拙,怕说不好,看出了自在和盼头。”
雷若怀把两个婴儿拉开一点距离,将嫘蚕捧出来,放在正中间,嫘蚕一挨到床铺就立刻撒开了手,生怕带来什么影响。主仆两个连喘气都不敢大声,只静静的看着。嫘蚕抬起圆圆的脑袋环顾着四周不一会儿就低下头继续一动不动的趴着。
“家主,是不是放的太远了,把娃娃们凑近一点?”主仆两个小心翼翼地推着婴儿向中间挪动了一点点,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嫘蚕依旧没有反应。
“娘,直接把手指递到嫘蚕的嘴边试试。”一直紧紧注视着没有出声的大小姐雷怀心张了口。
“不行,除非有百分百的把握,要是给错了嫘蚕认错了主,后果不堪设想,整个雷氏一族都要搭上性命。”
“这可如何是好啊,谁也没想到我会生出两个小的来。”雷怀心有些懊恼,重重地捶了一下床沿。
“这是谁也预料不到的,老天这么安排自有它的道理,先将嫘蚕安置在两个孩子之间一拳的距离,不要太近也不要太远,我们再想办法。”
安置好后,许妈妈打开房门示意门外等候的人可以进来了。
“许妈妈,心儿没事吧,怎么这么久?”不等许妈妈回答,夏衍就向着里面奔了过去。
“许妈妈,你如何这般神情,有什么不妥?”老爷穆铁心停下脚步看着许妈妈。
“老爷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许妈妈低着头跟在穆铁心的身后,许妈妈身后跟着一溜大丫鬟。
“心儿,心儿,你没事就好,可吓死我了。”夏衍蹲坐在脚踏上握着雷怀心的手,雷怀心有些羞赧轻轻的把手往回缩,奈何夏衍握的结实,想要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着实有些吃力。
“阿怀,心儿和孩子没事吧?”穆铁心掀起帘子走了进来。
家主雷若怀浅笑着点了点头,穆铁心的一颗心结结实实的落了地,可在看到床尾躺着的两个小娃娃时,心里又是一紧。正想开口追问,雷若怀伸手堵住了穆铁心还未问出口的话,转身往外间走去,穆铁心紧随其后。里间已经被丫鬟们挤的满满当当的,时不时的传来笑声,有惊呼雷怀心生下双生子的,有惊叹两个孩子好模样的,有打趣小两口甜蜜的,总之里面是一片欢声笑语。
一帘之隔的外间,夫妻两个相对而坐,雷若怀的脸上尽显卸去紧张的疲惫,隐隐的担忧占据着那双很是好看的杏眼。两个人就这么无言的坐了片刻,穆铁心站起身走到雷若怀的身后,轻轻地为她捏起了肩膀,雷若怀在塔楼上保持双手合十的姿势十几个时辰,此时手臂酸软无力,穆铁心的揉捏让雷若怀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开。
“现今该如何做?让心儿先带着嫘蚕?”
“不成,心儿已经生产嫘蚕不会再留在心儿身边的。”
“把嫘蚕先放在两个孩子中间,若不认主能撑多久?”
“一年已是极限。”说完雷怀心稍稍放开的眉头又重新锁了起来。
相传上古时有一户农家,丈夫被人掳走,家中妻女日日啼哭,一日妻子承诺若是谁能救回丈夫,就将女儿嫁与他。家中马儿闻得此话,遂飞奔而出,不久就将丈夫带回。丈夫归家后,妻子与他道出原委,丈夫不以为然意欲反悔,马儿扬蹄长鸣,丈夫持刀斩马,并将马皮至于院中。马皮忽然卷走女孩落在桑树上,和女孩一起化身为蚕。盒子里装着的就是它,雷氏一族世代相传名为“嫘蚕”。
嫘蚕是雷氏一族的圣物,雷氏的祖先是蚕神嫘祖。嫘祖是西陵人,嫁与黄帝为妃,一次上山劳作中,在桑树下休息喝水,树上有茧掉落水中,捞之不出,有细丝数缕缠绕,观之轻软有韧性,嫘祖大喜,遂发明养蚕缫丝之法。
雷山镇坐落在中华大地的龙脉——秦岭山脉之中,雷山只是众多山峰中非常不起眼的一座。崇山峻岭环伺,山溪蜿蜒,茂林修竹,置身其中无不心怀舒畅,抬头望去,祥云揽墨,苍穹挽翠,好一个耳根清净处。雷山镇不大,约有二百户人家,千人上下的人口,家家户户都养蚕种桑。镇上没有官府衙差,一应事务均有雷氏宗主雷若怀处理,镇上民风朴实,男耕女织,甚少有争端。唯有一年一次的采织节,能让宗主雷若怀忙碌一阵子,再有一个月就是采织节了,雷若怀抬头看看月朗星稀的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吧,回去歇着吧,你也累了。”穆铁心扶着雷怀心的手臂,走出了女儿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