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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灾变第十一年,赵央失去了最后一个家人,再次孓然一身。巨大的悲痛笼罩她,驱使她,让她回到幼时生活过的小城,虽然这里的一切早已破败,满目荒芜。
衣衫褴褛的女人伶仃消瘦,在一处城市废墟中因体力不支躺倒。她依靠着水泥墙的断裂面朝不远处的河岸望,有蔚蓝色的天幕,一棵异变过的柳树已然抽芽。
暌违已久。
……
三月底,槐城的气温悄然回升。
南广河面水雾尽散。抽了新芽的柳树将枝条垂落,几尾游鱼小心窥伺水面,躲开鱼钩吃掉了打窝的饵料。浮标颤动,有一头傻鱼中钩。守鱼的老爷子顿时眼睛一眯,露出得意神色。
“中了!中鱼了!劲儿还不小嘞。”
老爷子炫技一般的溜鱼收杆,旁边等候许久的黑猫急切地凑上来,发出带着尾勾的“咪呜”声。
他志得意满,先看了一眼脚边的黑猫,才对旁边巴望眼酸的钓友们点点头,状似矜持实则炫耀道:“是个鲤鱼咧,这个头看着还可以,我是想都没想到上鱼这么快。”
等迎来一众钓友的嘘声,他才哈哈一笑道:“老规矩,上鱼第一条,先喂猫,兆头好!”
照常在河边混一顿大自然馈赠的早饭,黑猫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溜回居民区。
黑猫日记:饱食终日,无所事事。
……
赵央完全没有想到,一时偷懒用位移术出门扔垃圾会将一只猫吓到口吐人话。那过于流畅的祖安妙语,也不是一般的优美动听。
虽然人不能,但猫也不应该……吧?
赵央手拎垃圾,看着黑猫陷入沉思。
春日暖光总是很明亮,落在黑猫的毛皮身上,呈现出一种油润的光泽感。它的眼睛圆而大,碧绿的眼珠颜色通透,胡须是和毛色迥异的白,纤长,带着些微弧度。鼻头湿润,嘴巴粉红,三角形状的耳廓偏大,耳尖还像猞猁一样的多出一撮细毛。
“那……对不起?”
赵央略带迟疑,总之,差点撞到猫的人是她,道个歉是应该的。
黑猫哼一声。
它其实很有些傲娇在。但眼前的少女看着不过十六七,想到自己骂人的话,顿觉不应该。
它倒是不为骂脏话惭愧,只是自责怎么能忘记切换语言。
它努力绷住表情,犹犹豫豫,放弃猫言猫语:“也就是猫大度有容,才不跟你计较。你自个下次小心点,不是哪个都像本猫一样宽宏大量!”
赵央沉默,确定说人话的猫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猫居然还带点本地口音!
事实上,在这个大灾变即将来临的第一年,非凡生物的出现和变异比人类灵力觉醒更早。在小区里遇见会说话的黑猫其实也没有那么奇怪。
人类对非凡力量的追逐和狂热正是从非凡生物的泛滥开始。只不过,这只黑猫明显不是因为大灾变而变异的非凡生物,它的气息醇厚到过头。
应该是早就修炼有成的小妖怪。
面对赵央过于灼热和细致的目光,黑猫吸了一下鼻子,给自己攒劲儿。
屮!愚蠢的人类果真是觊觎本猫的纯洁的肉体,真是龌龊!
一人一猫对望一眼,默契分道扬镳。
……
深夜两点,赵央照常在天台吹完冷风(日常修炼)。
她还在思索早上遇到的那只黑猫。一只修炼有成的小妖怪,在各种危险的情况当中会是一个好帮手。就是不知道这只猫性格如何,不过看它骂人的劲儿,应该脾气蛮大。
脾气蛮大的黑猫也结束了修炼(刚刚睡醒),肚皮又饿了。它一点没有被早上的小插曲影响到。
小猫咪从来不犯错,要是有错参考上一句。
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它的修为一天一涨,老是饿得快。身为小猫咪,又不能点外卖,只能自己大半夜外出找吃的。
简直辛苦死猫了!
“咪……呜?”
小区的草丛里,一只奶牛大猫带着两只猫崽要穿过小路。猫崽不算小,格外有活力,不时叫两声,弄出点细碎动静。
空着肚皮找东西吃的黑猫刚好遇见了这一家子。
猫妈察觉到黑猫的存在,警惕的望过来,两只小猫也跟着望过来。
小旮沓里还奇事多!
黑猫胡须颤了颤。两只小猫崽只是普通小猫,但奶牛花色的大猫分明已经有了一点灵光在额前,是开了慧的灵猫!
它乜一眼大猫,正要出声指点两句,下一刻,黑黢黢的夜色里,赵央依旧是用位移术出场。
暗夜里抬头就对上了四双灵光碧绿的眼珠子是不是过于刺激?
吓了一跳的赵央意识到又翻了一回车。不过好在都是被小动物撞见,要是是人类,事情一下子不好解决,怕是只好解决人了。
居然还有老熟人?不是,是老熟猫!
路灯照不到这块地方,要从这昏暗的夜色里辨别这几双灯泡眼的主人,还是需要一点点细节,特别是这样的花色有点费眼睛。
奶牛猫妈觑了几眼,小心确认这两只对它们一家子有没有敌意。
而黑猫,眼看就要吐出猫嘴的骂骂咧咧也在认出来人之时顺势噎回去。
人能翻两回车,猫猫不能。
“喵呜~”小猫好奇的看几眼,却不太在意几方严肃的对峙氛围,只催促猫妈。
奶牛大猫察觉不到开战的危险,于是领着两只小猫走了。
赵央眨了眨眼,和黑猫无声对视。
黑猫抽了一下鼻子,堆叠分层的毛发随之耸动。
肚子饿。
黑猫日记:能深更半夜到处溜达的,可真不是什么好人!
……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黑猫吃着要价奇高的小鱼干,陷入沉思。
不过这东西也太好吃了一点,真是又香又脆,滋味美妙。
干什么都不耽误吃。黑猫努力干饭画面激起了女大学生们的围观和惊呼。而投食者赵央则顶着周围艳羡的目光,若无其事的伸手在猫头顶撸了一把。
包裹着骨骼的毛皮,勃发涌动的生机,带着太阳晒过的温暖触感,手感确实很好。
“咪呜~”
黑猫不以为耻,甚至主动出击,发出可爱的夹子音企图进一步骗吃骗喝。
围观许久的大学生们都激动的瞪大了眼睛。
在一片“啊啊啊啊,它还想吃东西!”、“它居然还会撒娇诶~”、“给他吃!”声中,有人伸出了魔爪,不知廉耻的想要通过上供食物博取猫猫欢心。
黑猫日记:饱食终日,无所事事,日子美得很!
……
“猫可不白吃你东西。”
赵央将猫抱在身前,逛起了大学城小有名气的临江一条街。
长街热闹,人气旺。因为接近周围的三所大学和旁边的大雁山风景区,一直以来是各种饮食餐馆、民俗小店聚集之地。
“我要铃铛……左边那只……糖葫芦我还没正经吃过几次呢……”
街上人来人往,黑猫凡是看着新鲜的,就支使赵央去买,或是颜色鲜艳的毛绒挂件,或是造型古拙的铜铃铛,还有两串糖葫芦。
虽然黑猫是凭本事骗吃骗喝,但是一直做讲究猫。在赵央怀里待够了就自己跳下地自己走猫道:“你找猫肯定是有事,给你个机会说。”
铜铃铛在赵央手上晃出清脆悠扬的声响,黑猫在石桥墩子上走,桥下清波倒影。
这座城,确实是美的。
“椿山博物馆里有把环首刀。”
赵央笑嘻嘻咬了一口糖葫芦,她确实要取刀,凭自己的本事也不是不能取,不过拐带小妖怪才是当务之急。
十六七的女孩举手投足都是娇俏活力,令人赏心悦目。不时惹来旅客路人一两瞥关注,却一点没听见旁边的猫在说话。
“你要我去偷东西?”
黑猫不高兴。它是讲究猫,做事得有规矩,有分寸,有原则。
“环首刀是我家家传,拿回来是物归原主。”
赵央也不大高兴,她认为拿回自己家的东西天经地义。
黑猫没有说话。桥边的杨柳垂落水面,有几位红鲤在潜水层游动。它仔细的盯着水里的鱼,记挂着南广河的钓鱼佬。
“当然,猫猫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左不过是一顿饭,一点子东西,算是我赔礼道歉?”
这就是激将了。
“哼哼。”黑猫冷笑一声,“猫说了不白拿不白吃,取刀不过小事。”
“那就多谢猫猫啦。”赵央一个侧身又将猫拢进怀里,抱着它走。
黑猫挣扎了一下,没有摆脱开,也就任由她去了。
这自然不是因为小鱼干太好吃的缘故,都说了它是讲究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