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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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呼啸着穿过这条街道,光秃秃的树干晃了晃,一片泛黄的枯叶随风飘落在地上,旋转几圈,“嘎吱——”一声脆响,叶子四分五裂,被风一吹,散了一地。

一双布满泥块、脏的不成样的鞋踏在洁白的雪地上,手中捧着缺了一角的青瓷碗,里头还有一块干瘪的馒头,乱糟糟的头发遮住少年的脸。

他将碗放在地上,盘腿而坐,他看着面前形色匆匆的人们,敲了敲手中的碗,道:“行行好,给点饭。”

不知怎的,今日他总觉得头有点沉,像是忘却了什么事情。

大冷的天,只穿了一件单薄布衫的他紧紧抱着双臂,嘴唇被冻的瑟瑟发抖。

午时三刻,一个穿着锦衣棉服、浓妆艳抹的女人,面上挂着笑容大步从他面前经过,头上的钗子随着身体的幅度摇曳。

女人身旁的少女一副病殃殃的模样,全身瘦的只剩下皮包骨,时不时抬起手,用帕子捂住嘴轻咳几声。

少年有眼力的提高音调:“小姐,给点饭吧。”

唐婉珠抓着帕子停了下来,身旁的妇女自然也停了脚步。

她们二人细细打量着乞儿。

虽说他的模样邋遢至极,却也不免叫人心生怜悯之情。

唐婉珠不知想到什么,取下腰间绣着金黄色菊花的荷包,从里头摸出几两碎银,放进乞丐的碗里。

唐婉珠垂眸,颇有深意的看了眼乞丐,意味深长道:“娘,我想参加太子选妃的宴会。”

徐晓柔听懂了话里的意思,宠溺道:“好,娘会想办法。”

他没有在意面前两人说了什么,开心的数了数数了数,一共三两银子,够他半月多的吃食,少年赶忙收起银子连声道谢。

许是他的语气太过真诚,引得徐晓柔目光定定锁在他身上,轻声询问道:“你家人呢?”

少年看着不大,估摸只有十六七岁。

他扒拉开挡脸的碎发,露出灰扑扑的脸,认真道:“不太记得,只记得幼年时母亲中毒身亡。”

“那你现在可有去处?”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徐晓柔洋装一副慈祥模样,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灰:“我府上正好缺人,你可愿意来?”

少年听到这话明显一愣。

今日仿佛走了狗屎运,他使劲掐一把大腿,痛感瞬间袭来,他才相信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愿意,多谢夫人!”他高兴的提起声调。

冷风一吹,唐婉珠瘦弱的身体遭不住,赶忙抓起帕子使劲咳了起来,徐晓柔紧了紧唐婉珠的衣裳:“天凉了,该回府了。”

……

他们站在一座府邸外,四四方方的牌匾上工工整整的刻着“唐府”二字。他无法描述此刻的心情,是激动也是兴奋,看着手中的破碗都顺眼了些。

徐晓柔推开大门,他们三人走了进去,少年好奇的望着这座陌生的府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他们七拐八转来到一座苑子前,隔着高高的苑门也挡不住里头高扬的梅花,红彤彤一片,宛如世外仙境,最高的那棵树晃了晃枝干,数朵梅花像仙子一般轻轻飘落在他们脚边。

唐婉珠珠轻轻在门上扣了扣。

他这才注意到唐婉珠,一袭淡紫色石榴裙,外加绣着竹叶的翠蓝棉服,瘦如柴骨的手腕上带着上好的玉镯,晶莹剔透,润泽透明。

只不过她惨白的肤色在这一身装扮中略显突兀。

紧接着,又是一阵敲门声,等了许久,里头的人才不紧不慢的将门打开。

开门之人面露惊恐,立马行礼。

“夫人、二小姐好。”

徐晓柔得意一笑,将身旁的少年猛地向前一推。

“跟你家小姐说,这是老爷特地为她挑选的丈夫。”

怜儿垂着头,眼神乱飘,不知该如何回复。

哪有女子跟乞丐成亲的道理?

徐晓柔见她迟迟不为所动,斥道:“是听不见本夫人说话吗?!”

怜儿被她这一吼吓得身体一颤,顾不得什么体统,立马拉过乞丐:“听,听得见……”

徐晓柔嫌弃的拍拍手,像是解决了两个麻烦般。

继而她换上另一幅面孔亲切的挽上唐婉珠的胳膊,笑的甜蜜:“走闺女,娘带你去买新衣裳,顺便给你爹也带着。”

“好。”唐婉珠面上挂着神色不明的笑。

母女俩唠唠叨叨的走了。

少年有些看不懂,为何老夫人会这么凶别人,明明在外面时她不是这样的。

风还没停下,刚刚怜儿被吓哭,脸上满是被吹干的泪痕。

她抓着袖头胡乱擦了擦,道:“走吧,外面冷。”

裴锦卿没有吭声,跟着进了西苑。

院子里全是梅花树,梅花盛开,一片绯红在白茫茫的大雪中宛若世外仙境。

他随着怜儿的步伐跨上一节节台阶,木板上“塔塔”声犹如沉闷的鼓声,他们驻足在一扇门前。

太阳挂在碧蓝的空中,数朵稀云悠闲的飘在天上。

这扇门比外头的要小许多,古朴的红木门上镌刻着精美的花纹和图案。

怜儿抬起手,轻轻的敲了敲门。

里头应了声,门被打开的一瞬间狂风大作,树干互相碰撞发出“沙沙”声,梅花落了满地,少年眨巴着眼,神色清澈的透过梅花盯着屋内之人,好似要将这门瞧出个洞来。

唐明月穿了件艳丽的红衣,头上别着一只金钗,眉宇间都散发着高贵的气息。

唐明月打开门,冷风灌进衣襟,她浑身一抖,看见怜儿身后裴锦卿的一刹那,浑身血液倒流。

她清楚记得自己已死,不知为何,眼一闭一睁她又活了过来,好巧不巧回到了乞丐被捡回唐府这里。

她看着裴锦卿,眼睛愈发变红,万般怨言堵在嗓子里,堵的生疼。

“裴锦卿……”唐明月颤抖着声音,语气中满是怨气,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整个人都止不住的抖动,仿佛寒气刺进骨头一般。

他怎会……

莫不是他也重生了?莫不是杀她一次不解气,又来杀她?

她警惕的盯着少年的一举一动。

上一世她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并且万般信任于他,可谁曾想他竟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少年听见自己的名字时愣了愣,一件茫然的抬头对上唐明月怨毒的眼神,不明所以的少年抬起双臂冲向她,唐明月呼吸一滞,瞪大眼睛,仿佛又看见他手中的匕首,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颤栗。

她一巴掌扇在少年的脸上,惊恐道:“做什么!”

清脆的把掌声响起,周遭安静了不少,少年的脸偏向一边,双手拱一起,鞠着腰,委屈的声音不加掩饰:“姐姐,我只是想行个礼……

听完他的话,唐明月眼底讽刺意味不加掩饰,她自嘲般嗤笑一声。

又是这样,他这语气唐明月心底清楚的很,把她当傻子一样骗的团团转,裴锦卿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竟还想在我这骗取同情心。

想起上一世我对他那般好,到头来竟搭条命进去!

唐明月越想越气,满脑子都是怒火,气的眼睛都泛红,这仇我一定要报!

她转身进屋摸出那把镶满碎钻的匕首,冲过去一刀插进少年的腹部,不知是不是她力道过重,刀把上凹凸不平的钻硌得她手心疼。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快到怜儿都没反应过来,唐明月已经抽出匕首,一脸快意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她语气淡淡道:“裴锦卿,这都是你欠我的。”

少年痛苦的捂着肚子,嘴里还吐着血,神情疑惑的看着唐明月,嘴巴一张一合,似是想说些什么,还没等发出声音,重心不稳的倒在地上,唐明月不予理会,转头拍了拍怜儿的手背:“把他丢出去。”

她语气一顿,看着手上的血:“这血太脏,顺便再烧些水。本小姐要好好洗一洗。”

怜儿被吓得不轻,连话都说不完整:“是……是……”

少年眼神晦暗不明,赤红的血液侵染了大片雪地,犹如冬日盛开的彼岸花一般妖异。

唐明月收起匕首,转身回房,没留给少年一个多余的眼神。

门关上的一瞬间,他虚弱的抓住怜儿的裙摆,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紧紧握住,不敢松懈,他艰难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球凸出眼眶,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污血顺着张嘴的幅度缓缓吐出,乱蓬蓬的头发粘在脸上,一眼瞟去活像只索命鬼。

他拼力张口,声音细碎,险些淹没在这片大雪中。

“救……救我,求你,救我……我会死的,求……你……”

他像条丧命犬一样仰头乞求自己活的权利,可他求错了人,怜儿本就唐明月身边人,怎可能为了个不相干之人去违背主子的命令。

怜儿胆子小,身形瘦弱,矗立在少年面前,有些不知所措,斟酌片刻后,弯下腰,用力扯开他的手,反握住少年的手腕,一点点往外拖。

少年身上的血像是流不尽一样在她的衣裙上染了大片红。

……

唐府外人来人往,少年满身是血的尸体躺在街道上,临近过年,谁会闲的没事领个尸体回去招晦气?

可世间总有善良心软的人,一针一线慢慢缝补险恶的缺口。

少年听着这些来去匆匆的脚步,没有一人是为他停留,伤口越来越疼,意识也模糊不清,总觉得大脑最深处有一片很空的地方,那里像是少了些什么。

就在他想着就这么死了算了的时候,耳边愕然响起一道硬朗的声音。

“你还好吗?”她放下手中的剑,轻轻推了推那人的肩膀,没有任何回应。于是伸出手指放在人中处探探鼻息。

气息微弱,时有时无。

谢清颜眉心一跳,连忙将人扛起,一系列动作太急,以至于没注意到前方的人,一头撞了上去:“抱歉。”

她下意识说道。

谢清颜一手抱搂着少年,一手扶人起来,被撞到的是个中年男人,他也不恼,讪讪笑着:“无碍,”唐承德一眼便看见她手中的少年,伸手指了指:“这小郎君是……”

“是我朋友,在路上突遇山匪,受了重伤,请问能否救救他?”

谢清颜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诌着。

唐承德还真信了去,上前一步接过少年:“侠女请随我来。”

他并不是个心善的人,但人生在外,口碑固然重要。

唐府大门再次被打开,谢清颜在门口若有所思的看了会儿。

唐承德:“快进来,人命要紧。”

谢清颜回过神,没再想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