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且悲(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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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气满川城,怜齿声里恨如烟。

有时众人所指,即便和平亦成战争。

战争,从来没有好与坏,只有悲与惨。

因为无论是战,还是争,最终的结果就是一方倒下。

如果发起战争的是人,那么毁灭的也一定是人。

就像水月城的四大家族,就像眼下的易皓天。

矛盾煮沸了之后,再难言和,没有了理与数,那就只有一战。

谁也没想到,一个纨绔就能引发一场战争。

好在最后鉴于不欲惊动天灵宗的两位高人,四大家族决定将战争最小化。

生死之战,时间不论。

战得过即为和,战不过即为抵偿。

易浩天对战其他三大家族的太上长老。

三战一,且修为、实力尽皆相当,易皓天自然是战不过的。

一战之后,他便身受重创,不久撒手人寰。

易皓天陨!

糊涂的账最后归于糊涂的红尘。

往事一笔勾销。

俗世里都在流传着一句话:树倒猢狲散。

易家虽不至如此,却也吃上了苦果。

短短不过几日,易家已从四大家族中剔除。

从此,水月城只有三大家族。

有仇不来隔半夜。

带着本不该有的仇恨与指责,易寒宇很快就被绑之于众,惩罚便从此开始了。

墙欲倒,而众人侮推。

所以,战争不仅会毁灭自己,更加会毁灭旁人。

战争再小也不是故事里头说书,样样轻松有味。

相反,战争在给胜利者带来沉甸甸果实的同时,也在给失败者带来沉甸甸的痛。

常言道,不讨便宜不折本,也无欢乐也无愁。

易寒宇在饮下无数欢乐之后也终于饮下了无数的忧愁。

千山复高,千尘随处。

这一日,水月城内刮起了大风,刮得尘土飞扬不安,也刮得易寒宇的心里不安。

但不安归不安,他却有着不可推卸的任务。

家族联姻。

族中交代,他今天必须独自前去水月城三大家族之一的唐家。

因为唐家有一位与他自小就已联姻的未婚妻。

婚约在,友谊存。

只要搭上唐家,易家很快就能翻身。

要说以前,上天真的待他不薄,因为他那唐家的未婚妻是个祸国殃民的美人儿。

那女人美得只要让人瞧上一眼,灵魂都会不自禁被其深深吸引过去。

曾经,人人皆叹寒宇少爷不知是几世修来福分,竟能成为那美人的未婚夫,而寒宇少爷也因此没少被人羡慕妒忌,甚至想要杀死。

只不过寒宇少爷以前一直有个狠人哥哥袒护着,无人敢动其分毫。

更主要的是,寒宇少爷身边一直跟着那位同样劣迹斑斑、助纣为虐的亲爷爷。

三个不讲理的加在一块,就让很多人都开始讲理了。

强理在,人就秋毫无犯。

但今时不同往日,强理已不在,挨打随处碰。

易寒宇只因这一去唐家,便讨了个百事皆非,直把个纨绔少爷变作了困苦的樵牧,分明是报应的名堂,悔迴的人儿。

唐家厅堂,一个中年男子正端着一杯热茶慢慢濯着,悠闲自得。

这个时候,一个管家快步走进来禀报:“族长大人,那软货正往我唐家这边过来了,应是来找大小姐的。”

中年男子脱口而出:“随便找个借口打发了,一个落魄的纨绔少爷而已,没什么好见的。”

管家迟疑道:“打发那纨绔倒是容易,只不过.......”

中年男子道:“只不过什么?”

管家道:“只不过大小姐那边老奴是拦不住的。”

中年男子道:“你放心去办就是了,大小姐那边本就不用拦的。”

风尘沾衣,人情早已远去。

又有谁会愿意拂去落魄之人身上的风尘?

易寒宇走到唐家门口的时候,就被人拦下了脚步,并且被人左推右挡,不得跨门而入。

这在以往是绝对没有的事情。

进不去他便完成不了族中交代的任务,任务不成,他的爹娘就会跟着受罪。

一想到此处,他便机敏的觑个空跌撞进去,同时大呼小叫,誓要扯出未婚妻来相见。

这般一通蛮闹,唐家府内就不得不有所应付。

唐家院内又再跑出来几个年轻人,口中兀自“白痴,傻子,人渣,癞蛤蟆”的骂个不停,一边骂一边还动手将他往大门外推。

易寒宇本就废物名人,力气即便有几斤也绝对多不出来一两,这番哪里还推得过?

被推得连连后退的他张嘴就咬住了一人的手,咬得那人鲜血直流,哭天喊地。

众人见势不妙,便纷纷施援,对着易寒宇拉手的拉手,扯腿的扯腿,有人着实没地方下手了,便大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叱喝他赶紧松口。

一番围殴打闹,易寒宇端的悲惨,身上淤青一片连着一片,脸颊上更是落下了无数的手掌指印。

但此时的他就像一只发狠的乌龟,一经咬住了就雷打不动,即便是疼得哼哼叫也绝不松口。

眼看打闹即将演变成悲剧。

倘若悲剧一成,麻烦就会跟着来了。

唐家可不想无缘无故惹下什么麻烦。

于是打闹的众人就听到了一声娇喝:“够了!”

这声音在唐家的一众年轻人听来格外熟悉,是以娇喝声一出他们立刻就停手。

美人现身。

易寒宇也终于松开了咬人的口。

他顾不得身上的狼狈,看着她,道出今日到访的缘由。

她也看着他,良久,她终于叹息一声,缓缓摇头。

她虽然一个字也未对他说,但她的摇头却已胜过千言万语,她明明是在拒绝!

她伸出青葱玉手,为他擦拭着脸上的脏污。

白玉般的手,脏污的脸,对比格外的鲜明。

她擦拭得很慢,很慢,而且目中还似乎带着些惭愧。

她毕竟也是个多情的年轻女人。

但是多情熬不过现实。

又是良久,等她擦拭完毕,她就再次长长一叹,换上了冰冷语气:“你走吧!这里有你我解除婚约的书信一封,你拿了回去复命便是,从今往后你我再无任何瓜葛!”

说完,她把书信硬塞到他的手里,便欲抽身离去。

岂料他一手拉住她,红着双眼痛声道:“为什么?就因为我易家落魄?”

她如实回道:“不错。”

他又不甘的道:“那我一直以来对你的好呢?都不算数?”

她还是如实回道:“都不算数。”

得到了该有的答案,他已无话可说,但他还是死死拉住她不放。

她不为所动,仍旧冰冷的道:“放手!”

但他并不放手。

“砰!”

他的胸口忽然挨了她一掌,整个人应声倒飞出去。

“喀喇!喀喇!”

两声脆响,还不等他爬起来,又有唐家之人将他的双手折断。

他终于不动了。

过了很久,他才艰难爬站起来,流着眼泪,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

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他的心也开始变得模糊。

他嘴唇动了动,却是再也想不起来还有何话可说。

吐一口血,他带着深深的伤痛转身走了。

这次,他真正尝到了世上最大的痛苦。

不但是痛苦,而且还是种羞辱。

这种羞辱本是男人死也不肯忍受的,因为这种事对一个男人的伤害实在太大、太深!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愿意接受如此羞辱,如此伤害。

而且一个自视甚高的纨绔少年,自尊心往往比别人还要强一些。

那天黄昏,有人看见他一瘸一拐的走上了大街,走出了城门,走向了远方。

自此,水月城里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