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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夜雨。绰绰烛影。连疆书房。长吁短叹,抽抽噎噎的动静。一阵紧似一阵的。
五只眼睛,各自泪下潸然。一只镔铁纵目。被老白头的两只枯手攥着,胡乱摩挲着包浆。
“老白叔。您就把山儿。还给我吧!……我要在血戎殉坑。为王子殿下。为我儿连山。亲自操办一场,十万活人殉祭!如何?……老白叔!山儿尸身。藏哪了呀?老白叔!”
连疆。长发虬髯,黏成一团。匍匐着抽搐着。捧起老白头,那沾满雨水泥浆的布靴。一个劲儿亲吻。一个劲儿赔笑。
“疆儿!老白叔也学着幽祀,问你一句。‘独独飞裳一人,蒙在鼓里。你是怎么做到的呀!’……难不成?王子东宫,千余侍卫侍女,也都是你连疆的帮凶!难不成?血戎撒向天下的斥候,探马,暗桩,细作,也都做了你连疆的喉舌?……人前人后的。抹黑飞裳?埋汰飞裳?……你呀!独夫!蛇蝎!”
老白头。顿足捶胸。又是哇哇几口黑血。吐了一地。
“哪有!休听幽祀妖言惑众!飞裳做什么。我哪晓得?我也管不了她!天下幽幽众口。我连疆哪管得住!……老白叔。山儿还我吧!求求你啦。老白叔!”
连疆的脸颊。被那偌大书案上的一盏羸弱烛光。考得焦黄焦黄,嘴唇皴裂,眼角结满了痴嘛糊。一副输光了全副身家的赌棍相。
“山儿尸身?……白发送黑发么?十万活人殉祭么?成全十四年来,你那一整套报复么?从山儿呱呱坠地起,你就设计好的报复!……好一个逼子弑母!好一个借刀杀人!借‘幽幽众口’之手!借‘母子情笃’之手!……哼!休想再碰山儿一指头!”
老白头,一脚踹开烂泥般瘫跪在地上的连疆,愤然起身离去。
雨丝瑟瑟凄凉。心头疾疾如焚。
祭七。第四天。山儿元神。不见转还。自阿虎叼走山儿尸身算起。
家老白头府邸。花园密窖。火把松烟。四壁筑冰。
偌大的皑皑冰砖上。僵挺着光溜溜的连山。少年嘴角含笑。栩栩如生。
锦巫,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嘴唇哆哆嗦嗦着,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要不。就。就……我带山儿走吧!……带回锦羽。雪。雪线……免得再遭连疆。羞。羞辱啊!……昂?老白头!”
祭七头夜。飞锦便得知了全副真相。飞裳遭人算计,整整十四年的全副真相。
飞锦,哪还顾得上什么悔恨交加呀。立派锦巫,联络老白头,务必将山儿带回锦羽雪线。而她,则直扑祭鼎冥宫。但求幽祀交还飞裳尸身无妨。
“老巫。再等等。求你啦。再等等……正日七天。山儿若真回不来了……那就。那就跟你回锦羽吧!……我保证!”
老白头,愣珂珂地盯着白花花的连山,眼睛早也哭干了。两颗眼珠子,又黄又浊,简直两枚烂掉的荔枝肉核儿。
“那我。给山儿他。妆一妆。总可以吧?若真回到飞锦身边。山儿颈上那道‘沟子’……一手搂着飞裳。一手搂着山儿……就怕。急火攻心。飞锦这女人。又要烧天烧地!又要荼毒不知万千啊?老白头!”
锦巫。央告着摘下肩上一副精致的羊皮小褡裢。
这位出身浪巫草原,巫医世家的阉货。走哪带哪着一副“起死回生”的小褡裢。
“啊!……妆吧。妆吧……妆吧。”老白头,木愣愣转身垂首,掩面干噎着,实在不忍去看。
锦巫闻声。登时换了一副面孔。一扫悲戚,满脸红晕。行家里手,摩拳擦掌般的红晕
“好嘞!你就请好吧!老白头!……看我老巫。如何还你一位翩翩飒飒的锦羽美少年!”
密室冰窖里。弥漫着浓烈的荔枝酒香,蛰得睁不开眼睛。
满满三大坛子荔枝酒,泼洒得一滴不剩。借着火把松照,展开羊皮小褡裢,取出一支大号红泥精油葫芦。
湛蓝湛蓝的秘制精油。万年雪线冰泉,千年沉香木精,百年抹香龙涎,悉心熬制成精。
轻轻地在山儿身上抹细抹匀。边抹着,边薄薄地起了一层幽蓝的荧光……山儿的脸颊,渐渐松弛,渐渐盈润。
锦巫的一双玉葱巧手。麻溜儿地解开,山儿那沾黏一团的刘海,乱发,髻子。山儿的玉簪,就含在老巫口中,哪有什么忌讳。
涂满湛蓝精油的十根手指,轻盈地一遍遍梳篦那满是汗渍,血污,泥浆的头发……顺滑,柔密,愈发也绽出一层薄薄的幽蓝荧光。
一根锦羽少年,人人为傲的七彩锦羽揉织而成的璀璨发带,系在了血戎王子的发髻上。
许是执着至臻至美的锦巫,用力稍大的缘故吧。山儿的眼皮,眉梢,嘴唇,耳廓,竟时不时灵动一下。
锦巫,禁不住地又呜咽起来。“啊!……山儿!……山儿!”
老白头,只一味干噎干泣干嚎,脑袋直磕冰墙,死拧着就是不肯回头看上一眼。
“好山儿。一会儿就好。锦伯伯的手艺啊,好着呢!……放心吧。山儿。丁点儿不疼哈……”
羊皮小褡裢里,依次取出七枚银针,依次纫着一根七彩锦丝。
还没山儿手心儿大的小骨刀。竟差点儿割掉山儿的脑袋。那么长。那么深。张着血盆大口的一道乌黑血槽。
锦巫。俯下身子,眯起眼睛。一针下去,一滴浑浊老泪。山儿脸上,吧嗒吧嗒地一朵朵泪花溅落。
山儿的头。悄悄地昂了起来。恍若下巴颏,快要抵住胸口似的。
一条拇指肚宽的,亮晶晶的七彩颈带箍在山儿脖子上。
头发,脸颊,浑身上下,里里外外的湛蓝精油,一早被山儿吸收掉了。
泛着幽幽湛蓝荧光的尸身褪去。露出盈润无暇的少年肌肤……薄薄的眼皮。挺挺的鼻翼。红红的嘴唇。
“老白头!别‘面壁思过’啦!……快来看。山儿!”
锦巫,一把将老白头薅到山儿跟前。
“啊呀!……山儿?山儿?……老巫头儿!不带讹我的!不然。饶不了你这老阉货!”
山儿。竟窝在锦巫怀里。眼皮抽搐了几下。嘴唇轻轻嗫嚅着什么。
“是阿虎么?……好想你……阿虎。好想你……啊……”
没错。是山儿那稚气未脱,奶声奶气的一声长叹。
山儿。那长长的一口叹息。瞬间冻成一层冰雾,覆了老白头一脸。
“唉!终究回不来了……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