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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俱芦洲最南边。
一柄飞剑极速掠过,气息流转,在长空划出银白色残痕。
一黑一白两道人影立在上面,正是远道而来的陈观和官远艳。
昨日夜里他们便动身,赶了一夜的路,总算在正午时分越过两洲屏障,离开东胜神州,进入了北俱芦洲地界。
“到了山上,切记要谨言慎行。
在问心关时,若是能守住心神,便是骗,也要装作诚恳模样,若是老先生发火,多忍耐些。
此行顺利的话,他将会成为你最大的底牌。
这是一次不可多得的福缘,无论如何你都要把握住,将其攥在手心捏紧。”
飞剑前端,官远艳负手而立,不停对身后的人嘱咐道。
此行所图甚大,若是功成,便是往后关键。
睁开眼,陈观轻轻点头。
官远艳转过头,苦口婆心道:“别嫌我话多,这次实在是天大的福缘,若能让那位老先生青眼相看,不说你,便是连带我都能得到极大的好处。”
天上的风有些大,陈观紧了紧衣领,好奇道:“这位老先生究竟是什么来头?”
一路上,官远艳嘴上不停,将需要注意的事宜讲了一遍又一遍。
越是这样,越让他想知道事情原委。
“当年北俱芦洲有两个可以立教称祖的读书人,你知道是谁?”官远艳伸出两根指头比划,似乎忽然想起眼前男子的无知,一拍额头,干脆自问自答道,“其中一个便是这位老先生。”
陈观听后脸色愕然。
“立教称祖”这四个字,便是他只在景国做过兵卒,也能明白意义有多重。
景国可从来没有出现一个这般的人物。
“也别太担心,即使没能让那位记住你,有我在,至少请老先生帮你应付令狐家是板上钉钉。”
见陈观神色呆愣,官远艳轻笑出声,给他解释。
陈观摸摸鼻尖,问道:“那我们何时去令狐家?”
官远艳看向远方,语气干脆:“令狐家在北俱芦洲的东边,等见完老先生,大概两天后能到。”
飞剑转瞬千里,说话的功夫,他们已然到了一片山林的上空,。
“喏,那座山便是。”官远艳努嘴,指着下面一座山峰。
陈观顺着方向望去,群山错落,一座极矮的小山被围在中间。
借着筑基的眼力,勉强能看清山脚立着的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两个篆书,但是已经看不清了。
此时已是晌午,其他山峰山腰处的泥路上,依然能见到许多挑夫和进庙烧香的妇人。
细细数去,山巅上一共有二十七座寺庙,大多都住满了留宿的香客。
官远艳控制飞剑落在矮山山脚,等下了飞剑,她在袖里翻找片刻,取出一块巴掌大的小印捏在手心。
将素裙理齐后,她这才回头招呼陈观跟上。
两人脚力很好,沿着石子路向上,一座草屋很快便出现在眼前。
同周围一圈的寺庙相比,这座草屋实在寒酸,与其和高人居所联想在一起,倒更像是堆放柴火的偏房,不过倒是和这座小山极为相搭。
不过这样,陈观却不敢有丝毫轻视。
毕竟刚刚才得知草屋主人的身份,那份敬畏还在心里面没有退去。
等走到近前,没等敲门,“咯吱”一声,草屋木门却从里面被人推开。
陈观抬头看去,一个发丝银白,梳戴极为整齐的老书生静静立在门口。
见到老者,官远艳收起笑脸。
“老先生,晚辈大隋玉瓶山离疏真人门下三弟子前来拜访。”
官远艳一反常态,神情少有的严肃起来,向老者躬身作揖。
“老先生,晚辈陈观。”
陈观有模学样,同样躬身行礼。
“来院子里吧。”
老先生面色和蔼,呵呵一笑,挽起因浆洗过多而发灰的白袍,向着两人回礼。
等陈观两人站直身子,老先生已经进了里屋。
“走,跟上去。”
草屋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很小,只有两间。
推开后门,陈观跟在官远艳身后,一同进了院子。
院子同样不大,器物也不多,两张蒲团和木质桌椅,周遭还种有寻常世俗的花草。
此时老先生正坐在木椅上沏茶,没抬头,伸手指向木桌对面两个蒲团,示意他们坐下。
等到将三杯茶水依次沏好,老先生放下茶壶,向前推出其中两杯,放在陈观两人面前。
他捧起茶水轻抿一口,这才开口道:“很多年没见了,你师尊身子可还好?”
“托您的福,师尊好着呢。”
落座的官远艳笑着回应,说话间将那方小印放在桌上,又取出一封信递上去。
陈观坐在一旁,因为不认识老先生,也没见过离疏真人,干脆不开口,自顾自埋着头,眼观鼻,鼻关心,装作木头人。
拿起信封将火漆取下,老先生坐直身子,眯眼读起来,等到将白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仔细看完,却不做声了。
半晌,他又将信纸折好塞回去,像是在考虑什么。
陈观和官远艳看着这一幕,静静坐在对面等老先生开口。
陈观注意到,官远艳放在膝上的双手此刻握成拳头,微微用力,似乎对于老先生的表态格外在意。
难道眼前的老先生并不是她们一伙,结果还是待定?
写这封信的离疏真人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陈观觉得,这件事越发不简单。
片刻后,老先生将信揣在怀里,目光如炬:“这般瞒天过海,把握有几成?”
官远艳见老先生没有拒绝,暗自松一口气,指着陈观道:“自然是十成,这才敢来见老先生。”
陈观抬头,清秀脸庞上神情真挚,向老先生露出笑。
同时照着官远艳先前的嘱咐,默默稳住心神,随时准备好迎接官远艳口中所说的问心关。
只是下一刻,他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疲惫,魂魄像是离了身,轻飘飘的。
他想要睁开眼,却怎么也没法做到,像是穿过了数不清的地界,来到一片阴影里。
不知道过去多少时间,陈观听见了响声,像是字画卷轴展开的声音。
等睁开眼,面前的场景却是斗转星移,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一座大殿。
殿内空间很大,四周各有一个巨大的塑像,或提笔修书,或手持戒尺,或盘坐传道,或怒目圆睁。
雕像上面,一块匾额挂在靠前的位置。
上书四个大字——浩然正气。
半空中,一副画卷正徐徐展开。
水墨画般的山水间,一座王朝运势冲天,龙气几乎凝成实质。
像是有魔力般,陈观看着画卷,心神投入,恍惚间成了画中人。
院子里,官远艳先是看看老先生,又看看身旁陷入昏睡的陈观,模样有些好奇。
以前她听师尊讲起过,知道老先生极为看重品性,常常与小辈在梦里问心,若是满意,还会给予一些福缘。
但通常一柱香就会结束,而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时辰。
这样的情况却还没有听说过。
又是半个时辰,见陈观还在昏睡,官远艳终于是没忍住,小声道:“老先生,他这是?”
老先生闭着眼,食指竖起贴在嘴上。
官远艳见状,只得继续按耐住性子,老老实实在一旁候着。
等下了山,得和师尊写封信才行。
这件事实在太不一般,以前从没听说过这样的情况。
不过这景国的小子似乎还不错,能让老先生如此重视,这样的话,计划更加稳妥了。
想到这,官远艳又忽得勾起唇角。
一炷香的功夫很快就过去了。
桌上的茶水早就被官远艳喝完,她正双手撑着头,看向院外的一棵槐树,百无聊赖地发着呆。
忽然,对面一直没动静的老先生似乎想到什么,食指轻轻敲打桌面。
不过他没开口,只是摆摆手示意官远艳回屋。
“啊?”
官远艳唇齿微张,有些惊讶,一时之间都忘了答应,等回过神来,才起身出了院子,还恋恋不舍般不停回头。
到了里屋,等不及下山,官远艳急忙拿出纸笔书信一封,将事情从头到尾原原本本交代清楚,嘴里又轻唤术法,随着气息波动,屋子里凭空出现一只纸鹤。
她将信仔仔细细检查一遍,文字没错,表述也没错,最后将信绑在纸鹤腿上,在窗边放飞出去。
看着纸鹤飞远,官远艳神情少有的慎重。
院子里,陈观突然惊醒,浑身冷汗,像是做了一个春秋大梦。
在那里,他成了读书人,从小便生活在一个叫大隋的王朝。
时间如梭,甲子岁月弹指一挥
从寒门独子到权倾朝野。
从桃李天下到庙堂孤臣。
从童子到半圣。
……
陈观双眼渐渐聚焦,等回过神来,看向对面的老先生。
和老先生四目相对时,他心中却有了一个念想。
是否刚才的一切,便眼前这位差点立教称祖、连官远艳也万分敬重的老先生的过往?
这个念头一出来,陈观自己吓了一跳,不敢往下想。
对面,老先生一直在等着他,见他回过神,目光才从其五脏位置挪开,幽幽开口:“方才梦里,有人几次对你心生恶念,可你为何不曾出手格杀?”
陈观听后想了想,旋即明白过来老先生指的是谁。
在梦里,有一个叫作岳三归的大隋武夫。
两人在大隋京都相识,一同在朝中做官,算是半个知音好友。
后来在几方势力抗衡角力下,立场不同,他们的关系自然也就渐渐疏远。
岳三归对他有过歹念,他知道,岳三归很快抛下歹念,他同样知道。
此刻,听到老先生提问,陈观似乎明白了官远艳口中的问心关到底是什么。
在梦里,冥冥之中一股力量,让他做出最为本心的想法和行为。
而现在,其实结果已定,只是老先生想知道他的想法如何。
想到这,他斟酌片刻,正色道:“若是仅仅作了念想,便要出手杀人,实在太不讲道理了,小子认为——论迹不论心。”
说到最后,陈观望向老先生,一字一顿道。
“论迹不论心?好得很。”
老先生重复一遍,像是想到什么,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他似乎很开心,一直笑得咳嗽,等到平复下来后,才又问道:“处理政要时,有人给你施压,要革你官职,你为何执意不放,坚持不愿更改做法?
难道自己性命就那么不堪?
前途就一点也不重要?
还是说,你真是个淡泊名利的人?”
老先生浑浊的眸子闪过精光,平和气息消失,言语锐利。
陈观摇头:“并非人命浅薄,只是凡事讲究黑白。
那个立场我别无选择,有些事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若是为了苟且便要颠倒是非,那我枉费了这一身官服,宁愿不作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