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余波(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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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兴城城主府,一个全身铠甲的中年汉子满脸怒容,他瞪着几个半跪在台阶下的下属,吼道:“你说是血杀堂的小娃子杀了他们的执事,然后吓得你们都跑回来了?尸山血海,我看是你们胆小怕死吧。再说了,那个薛永怎么又和你们混到了一起?”

“大人,我们奉命去截杀雾族叛逆,那个薛永主动找上门来,说他想戴罪立功,而且他身手不弱,我们就想着,想着……”

“想个屁啊,”城主不耐烦地打断了对方的话语,“血杀堂死了个执事,还是死在他们自家小年轻手里,传出去谁会信?那个小子若真那么厉害,当初怎么会下狱?听说他还只是初级武者,你们真是一帮废物啊。”

城主骂完后,踱着步心中开始盘算对策。此次针对雾族的局,本来就是上层的博弈,尤其是那个恐怖的女人从天道门归来,成为了流云大陆最大的武府——灵台学院的新任院长,这个女人一直在拉拢包括雾族在内的本土势力,与家族联盟的龙头势力中兴盟越来越势如水火。

天兴城城主府多年来一直依附中兴盟,此番奉命破坏雾族和雄州的关系,逼迫和打压雾族等本土势力。

那邋遢老头是雾族的一名老祭司,在雾族威望很高,此前来天兴城购买药材,以莫须有的罪名抓了起来,此次行刑也是在逼雾族人出手,一探对方的底蕴。

雾族族长和两名大长老亲率精英部属,倾巢而出,彻底牵制住了包括城主在内的高端战力,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这才让白衣女子顺利救出了老祭司,而自己安排的后手却被一个无名小卒破坏,城主的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城主府不可能直接斩杀老祭司,那意味着与雾族宣战,整个南地甚至雄州都会大乱。如今也算窥见了雾族的部分底蕴,可惜没能抓住那一老一少,失去了两个重要筹码。好在没有破坏大人物的棋局,应该能够功过相抵吧。

想到这里,城主突然问道,“谁知道那个小子的情况,说给我听听。”

此前参与过高天阁议事的武将站了出来,将当时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

“看来这个小子有点古怪,叫宋锐是吧,我亲自签下的斩杀令,居然还让他给跑了。你派人去查一查他的底细,看看是否是那边的人。”城主沉吟片刻,吩咐道,“另外,在城内悬赏,让那些武者去西面山林里追杀宋锐,抓到活的赏五万金币,拿回脑袋赏两万金币。”

“是,大人。”众人齐声应道。

高天阁驻地内,林琛低着头向陈夫人汇报了事情的进展,陈夫人愣了一下说,“什么?那个小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看来我们都走眼了。”

陈夫人从丫鬟手里接过一碗补品,喝了一口,接着说道,“老申这次可惹了不小的麻烦啊。这样的人将来一旦崛起,绝非寻常之辈可比。这笔买卖可做得有点亏,你派人再去详细探查一下此人的底细。”

“是,夫人。”林琛应了一声,又问道,“雾族那边,我们怎么应对?”

“保持正常交易即可。上面还没下定决心,不肯过早下重注,我们多留点心就是了。”陈夫人继续说道,“还有,高老那边有些不顺,东西也没拿回来。过几天我要回王都探探风声,这边的事你多用点心。记住,我们是做生意的,虽然生意难免有赚有亏,但亏太多了可是会伤人的。”说到最后,陈夫人不由加重了语气。

“夫人放心,属下定当尽力而为。”林琛低头弯腰,额头上冒出了一丝冷汗。

天兴城东南方向,一个人迹罕至的山谷深处,矗立着两座黑色古朴的城堡。城堡内空旷幽静,阴影中不时有人影掠过,显然是在巡逻的守卫。

这里是血杀堂在南地的分部,隐藏在地底的部分宛如一个地下宫殿,相传这是万年前来自黄金大陆的妖宗所建。宫殿内的华丽装饰与外观的古朴风貌形成了鲜明对比,如此奢华的做派,尽显血杀堂的不凡底蕴。

在一个议事厅里,一个红袍老者脸色泛黑,气色不佳,正对着周围的下属大骂,“什么狗屁的雾族,奶奶的,那是中州的谍子!”

此人正是当初在天兴城议事的齐长老,好不容易得到了一点线索,杀过去却吃了大亏,若非高天阁的高手及时救援,自己估计就交代在那里了。中州的高手远非雾族能比,尤其其中还有精通术法的高阶法师,手段层出不穷,齐长老受伤不轻,能捡回一条命来已算万幸了。

“那个薛永呢,跑哪里去了?”齐长老恨拫地问道,要不是薛永惹来的事,自己何至于如此狼狈。

一个穿着灰衣的暗部下属走上前来,“刚收到天兴城那边传来的消息,薛永执事被杀了。”

“被杀了,什么人杀的,那边也有中州谍子了?”齐长老不解地问道。

“不是。据传来的讯息,薛永执事协助城主府围剿雾族时,被一个名叫宋锐的初级武者所杀,哦,不对,据说此人已突破中级了,这个宋锐是血部新人,之前……”

“宋锐,我知道的,不是说被处决了吗?这到底怎么回事。把传回来的消息给我看看。”齐长老想起当初议事时,就听到过宋锐这个名字,当时并未放在心上,一个初出茅庐的学员而已,死了就死了,可居然能杀死薛永这个高级武者,那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看着天兴城传来的讯息,齐长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薛永真是该死啊!不但招来这么一大堆麻烦,还把那么好的一根苗子给弄没了。中级杀高级,逆行伐上。他真是该死啊!”

齐长老心知此次被人当了棋子,这暗亏也只能和血吞下,心里越发不悦,“你们去查查这个宋锐,有消息直接报给我。”说完转身离去。

“是。”

雾族的祖地在天兴城西南百里外的大明山,这里四季被浓雾锁住,外人除非误打误撞,否则根本无法登山。

大明山在苍玉山脉南部边缘处,而苍玉山脉是流云之地最神秘、也最险恶的地方,尤其是深处的流云古族遗留之地,数万年来,无数强者前去寻找机缘,有人因此一飞冲天,成为一代豪强,而大多数人只能埋骨于此。传闻,流云之地最早的女武神有大机缘留在其中,可始终没人能获得传承,只留下了各种版本的传说。

在大明山的山腰,有一大片平坦之地,雾族的核心人物大多聚居于此。老祭司的归来,让很多常年闭关的老人都走出了院子,前往雾族神庙拜见这个身份非常特殊的老祭司。

神庙里挤满了人,雾族的族长和两个大长老正与老祭司闲聊,白衣女子普玉烟则站在一旁,不时做些端茶倒水的琐事。说起此次脱险,族长有些愤懑,“当年孙大将军和我们先祖有过约定,这帮人现在不但抓了普老,还要当众行刑,看来是想和我们雾族开战啊。”

“开战倒也未必,不过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阿川为了掩护普老脱困,战死城中,这必须要讨个说法。”其中一名大长老眼里满是凶光。阿川就是那个劫囚车的壮汉,也是这个大长老的弟子,一向骁勇,身怀巨力,是雾族少有的近战武者。如今战死,对于雾族年轻一辈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多亏阿川殿后,我们才能逃离天兴城。”普玉烟非常伤感,她和阿川一起长大,感情深重,一直以兄妹相称。

族长也沉声说,“阿川为我族力战身亡,理应进神庙。”

“此事我来主持。”普老点了点头,“联盟那些人越来越变本加厉了,学院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学府此前来人说会扶持我们,此次救您也是他们通的信息,才让我们清楚对方的布置。只是他们始终不愿直接出手,我们现在也很为难。”族长沉吟了一下说道。

“我们暂且按兵不动吧,以免成了人家的刀子。过几日我就会闭关,争取早点恢复,一切都等两年后的祭典结束再说。”普老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我和玉烟之前遇到的那个小伙子很不简单,当初在城里放了他,他后来也帮玉烟解了围,算是扯平了。在天兴城外,他身上的那股杀气实在恐怖,我活了那么久,也是第一次遇到。此人恐怕有大来历。”

“有那么厉害?”族长也听女儿说了城外遭遇伏击的事情,对那个小伙子也有点好奇。

“就境界而言,他完全不足为惧,如果正常交手,你轻而易举就能击杀他。只是他释放的那股杀气,连我都觉得可怕。”普老的眼神透出深邃的光芒,尽管伤势还没恢复,但老人的眼光依然还在。

“不说这些了。那个小家伙只是个中级武者,估计也不能随意释放那股气息,应该是手上有什么禁忌之物。”普老摆了摆手,“好了,我也有点乏了,先休息一下。七日之后,我会主持祭祀,为此次死去的族人祈福。”

“那普老你好好休息,我们也先回去了。”一众人向普老施礼后退去。

不知过了多久,宋锐依然陷入昏迷之中,他的意识仿佛已经沉寂。虽然金色神纹在自动维持身体机能,但那把锈刀却不时地吸着他的精血,让其始终处于一种虚弱状态。

他仿佛掉入了一个黑洞之中,身体在虚无中漂浮,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只想就此沉睡,再不用醒来。

朦胧之中,宋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像是一种召唤,也像是无意识的游荡,世界不再清晰,只有恍惚的剪影片段式播放。

一些庞大而古老的身影正在与天地搏斗,整个空间都已破碎不堪,每当即将看清某一个片段,一股末世的血红忽然降临,仿佛要将整个天地吞噬,这种威压让其再次失去意识,无法捕捉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如此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在无限的往复中,宋锐一次次踏入梦境。他会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最终在无可匹敌的血色天幕镇压下,在孤立无援的战斗中,在人心鬼蜮的算计里,一次次被肢解、被吞噬,仿佛就是一份行走的养料,在各种贪婪和阴险中陨落。

生死轮回,命运无常,宋锐似乎看到了远古,看到了这个界域的真相,看到了生命丑陋的根源,甚至看到了自己未来朦胧的背影。他仿佛被抛入了一条时间长河,把所有的命运都重新书写一遍,这种超验的感觉让他恍惚,也让他沉迷,也让他迟迟不肯醒来。

直到有一天,体内淡金色的神纹突然绽放出极致耀眼的光芒,将贪婪的锈刀强势驱逐,随后慢慢地沉没到宋锐的心脏深处,逐渐泛起饱满而浓郁的金色。此时,宋锐的生机也开始快速修复,他的意识仿如远行归来,重新与肉身结为一体。

宋锐感觉到了心脏深处传来的力量,逐渐恢复了知觉。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虽然只是微小的动作,却让他清楚地知晓自己还活着。身体开始回应他的意志,慢慢地,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呼吸,感受到心跳的节奏,直到睁开了眼。

这是一个空间极小的山洞,洞口处虽然有简陋的隐阵,但并没有完全封死。宋锐也暗呼好险,幸好没有人和野兽发现这里,否则自己估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醒来后的宋锐感觉自己的头依然昏沉,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脑中各种模糊杂乱的记忆抛开,重新整理起自己的思路。

这次昏迷,宋锐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他艰难地坐直身体,开始运行气息,令他惊喜的是,虽然内息依然混乱不堪,但罡气的凝练程度比此前又有不小的进步。这前后应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自己就达到了中级武者的巅峰,只需能将罡气凝练后液化,就能摸到高级武者的门槛。

当初,薛永仅仅是一名新晋的高级武者,就能担任血杀堂的执事一职,而在流云之地,高级武者已经是一些普通宗门势力的中坚力量了。宋锐发现,如今的他完全不需要施展那禁忌一击,就可以直接击败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