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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温凝在一阵吵闹声中醒来, 她走到院中,一群人正围在一起喝咖啡吃汉堡。
虞北棠他们这戏,全剧组都住到村里, 没有汉堡、咖啡这类食物, 偶然看见都很兴奋, 那些从没吃过汉堡的孩子更激动。
温凝搞不清谁不买的, 不好直接去拿, 正准备找北棠问情况,手臂被抓住,一回头, 许京淮拎着早餐袋站在她身后。
“来这边吃。”还是他一贯的温儒嗓音。
许京淮拉着温凝到一处无人的地方, 打开早餐袋, 拿出汉堡递到温凝面前。
温凝接过汉堡咬了口, “你买的?”
“好吃么?”许京淮答非所问。
温凝点点头,想起昨晚叫许京淮去县里睡宾馆,他不去,反是大清早去很远的市里买早餐,“就睡几个钟头, 你不困?”
“孟铭在车里睡不着,去男生宿舍的空床对付了一夜。”
“许总不仅是体恤员工的好老板,还有金刚不坏之身呢。”温凝揶揄。
许京淮勾了勾唇角, “谢谢老婆可怜。”
“别乱喊, ”温凝气鼓鼓的, “谁是你老婆?”
许京淮笑而不答。
他背靠着窗,身后正是一天之中最柔和的光。
以前许京淮的温柔下裹着阴冷, 像一团热气裹着冰块,笑得再柔和, 也能感受出寒凉,而这个早晨,寒凉之气不见了,他和晨光融在一起,温暖明亮。
温凝收回目光,没话找话,“干嘛大清早开那么远去市里买早餐?”
“因为凝凝瘦了。”南北饮食差异较大,加上山区条件艰苦,昨晚一见面,许京淮就发现温凝瘦了,买不到她家乡的食物,只能退而求其次买快餐。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麦满分?”温凝和许京淮在一起时从未吃过快餐,不免有些好奇。
许京淮:“秘密。”
好奇心没得到满足,温凝哼了声。
许京淮抬头在她头顶揉揉,笑道:“有次早晨送你回学校,车上有孟铭顺路买的早餐,你上车后看了两眼他买的套餐。”
什么时候的事,温凝她完全没印象。
这人真是细致体贴到可怕。
“总算找到你了。”虞北棠在温凝身边坐下,晃了晃手里的咖啡,对许京淮说,“谢了。”
许京淮:“客气。”
“该谢凝凝才对,我们全是沾了她的光,”虞北棠调侃道,“许总千里追妻?”
“她跑这么远来陪你拍戏,”许京淮无奈一叹,“你比我重要。”
虞北棠噗嗤笑了,扭头看温凝,“我陷入三角恋了?”她抬手宣誓,“对灯发誓,我只喜欢异性。”
温凝笑着推推北棠,“别闹啦。”
“讲正事,”虞北棠敛了笑,讲起剧中人物,“凝凝你说,张夏第一次见冯来该激动还是悲伤?”
“先喜后悲,”温凝看过这部戏的本子,时常和北棠两人探故事和人物,“恋人重逢肯定激动的,但时隔多年,张夏已经嫁人,两个人再没可能,想到这点该是悲伤。”
北棠:“喜悲掺杂在一起,好难演。”
“想一下你和林庭樾重逢的画面,就不难演了。”温凝一针扎到虞北棠最痛的地方,意识到讲错话忙道歉,“对不起。”
“干嘛道歉?”虞北棠强颜欢笑,“前男友谁还没有?”
她们从工作聊天情感,许京淮不便再听先走了。
温凝沉默片刻,“我听说庭樾现在——”
“不用告诉我,”虞北棠打断,“都过去了,他的事再与我无关。”她弯曲手肘撞了下温凝,“倒是你,不管什么原因,既然决定和许京淮在一起,就好好谈场恋爱,别和我一样。”
温凝:“我尽力。”
虞北棠:“如果当初没邹正那些事,许京淮光明正大追你,你会不会答应?”
温凝想了想,“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有戏,他这么远追过来看你,没睡几个小时又开车去市里买早餐给你,其实还不错。”
“那是你没见过他恐怖的一面,大一那年暑假,陈知让差点被他用水呛死。”时隔两年,再回忆当时情景,温凝仍然心有余悸。
虞北棠抿了口咖啡,伸出小手指, “可他宁愿自己留下残缺,也不让人动你分毫。”
温凝沉默。
北棠走后,温凝闲着无事出来找许京淮。
学校的事校长都是和孟铭联系,很少见到许京淮,突然到访校长迷茫,“许总过来出差?”
许京淮牵过温凝的手,“来陪女朋友。”
校长打量一眼温凝,“小温好福气。”
许京淮笑笑:“是我的福气。”
校长注意到许京淮小指的指骨夹板,问:“许总,手怎么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
需要带固定器必然不是小伤,见许京淮不愿多说,校长没再追问。
一旁的温凝听着他们聊天思绪飘回从前。
许京淮转回北川的医院后,经常需要处理伤口和换药,温凝胆子小,不敢看他伤口,每次护士来都去外面等着,回去问起许京淮总说不疼,好像手上的伤只是破了快皮,久而久之,温凝的忧虑慢慢淡了。
有天学校有事,她没时间过去陪护,便提前通知许京淮,谁知当晚活动临时取消,温凝得知消息后没告诉许京淮,直接打车去医院,进到病房正巧碰上护士换药。
她悄悄站在门边往里看,距离远,看不清换药细节,只见许京淮脸色苍白,唇紧抿着。
护士处理一半,抬头问:“需要止痛药吗?”
他闭着眸,摇摇头。
那一刻,温凝恍然发觉自己的天真。
断开的骨头、肌肉、神经都需要重新长合,怎么会不痛?
他风轻云淡,不过是不想她担忧罢了。
许京淮睁眼瞧见温凝,紧抿的唇立刻弯起来,“什么时候过来的?”他嗓音温润,目光柔和,仿佛刚才的痛发生在别人身上。
温凝一瞬红了眼睛。
这世上也只有许京淮一人,能让她恨时咬牙切齿,动时满是疼惜。
“前段日子,余苗的受伤了。”校长的声音,将温凝飘远的思绪拉回来。
余苗是许京淮资助的学生之一,目前正读高三,他问:“和同学打架?”
校长惊诧一瞬,又重重一叹,“您不知道她辍学了?”
来的路上,许京淮问起过资助生的情况,孟铭并没提余苗辍学,想来孟铭也不知道这事,“不知。”
校长:“她奶奶去年患了癌症一直瞒着没说,十一假期余苗在家发现诊断书,一心想给奶奶治病,不顾旁人劝阻,辍学打工去,在火锅店干两月赚到七千块,刚要送奶奶去医院就出事了。
客人酒后吵架打翻了火锅,滚烫的红油淋到她身上烫得很严重,昨天刚从医院回来。”
许京淮看温凝,“我去一趟余苗家。”
花季少女发生这样的事,温凝也难过,她握紧许京淮掌心,“我和你一起去。”
校长带路,三人一同往余苗家走,路上许京淮说:“余苗两岁时父母外出打工,煤井坍塌父亲走了,母亲拿了赔偿金后再没回来,是她爷爷奶奶一手把她拉扯大的,两年前爷爷也走了,只剩奶奶和她相依为命。”
每个资助生的情况,许京淮都十分了解。
温凝:“奶奶没有其他儿女?”
校长:“老人家不能生育,只有余苗的父亲一个养子。
余家爷爷活着时,一家人还能勉强维持生活,爷爷去世后,奶奶只能给余苗一口饭吃,余苗高一辍过一次学,许总给了帮助后才重新走进学校,余苗也争气,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
可惜命运弄人,眼看高考奶奶又病了。”
三个人沉闷地走到余苗家,余奶奶坐在低矮破旧的小屋前洗菜,见到许京淮哭了,拉着他的手,“求你救救我们家苗苗。”
“奶奶您放心,等她养好伤,我送她回学校。”有了许京淮的安慰,老人平静下来,带着他们走进屋里,余苗左边半个身子缠着纱布,躺床上看书。
余苗见许京淮悄悄低下头,她因收了资助金却辍学的事羞愧。
许京淮和温凝对视一眼,温凝点点头,许京淮放下礼品出去。
温凝在床边坐下,拨开挡在余苗额前的头发,“万幸没烫到脸。”
房间没人,余苗抬起头,“你是许总的新助理?”
温凝摇头。
余苗:“女朋友?”
“你介意他有女朋友吗?”
“不介意。”余苗明白温凝的意思,“他之前过我家一次,之后我没见过他,有事和孟特助联系。”
同性之间,一个眼神能立起敌意,也能拉近关系。
温凝没有许京淮身上那股压迫感,温婉亲切,余苗不觉地多讲了几句,“我没想过感情的事,只想赚钱读书给奶奶治病。”
“我读高中时也没想过谈恋爱,只想考个好成绩。”温凝睡着余苗的话题聊。
提及大学,余苗眼里有了光,“你后来考上哪?”
温凝说完学校名字,余苗哇了声。
“你想考哪?”温凝反问。
“海洋大学,”余苗兴致勃勃地说,“小时候做梦都想去看海。”高昂的声音忽地降落,“大海以后还有机会见到,但大学不可能了。”
“没高考呢,还有希望的。”
“放弃奶奶不管,我会一辈子活在愧疚里,读了大学也不安安心。”余苗苦笑,“替我和许总说声对不起。”
“他一定不想听这声抱歉,奶奶的病我们想办法,你安心读书。”
“我已经亏欠许总很多,不能再让他出钱替奶奶看病。”
“奶奶在医院花多少钱,你打个欠条给他,工作以后慢慢还就是了。”
余苗处在自尊心极强的年纪,满心想着不能一味地受人资助,想不到用其他办法解决问题,温凝能懂她在意的点,三言两语化开余苗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