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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老道留了书,桃子自然要想习字,可仙木村都是些猎户跳山,也没个先生。
只得如实告诉阿姆阿爹,阿姆听了大喜,也不顾初愈的身体,领着灵桃子,带上道人还回的大猫褥子,几十斤山货,和桃子翻山越岭来到十几里外的梅庄。
此时秋尽冬来,梅庄已下入冬的第一场雪,柳絮漫桥,梨花盖舍,美不胜收!两人边赏边走,转过桥头,就是书院所在,坠玉飞绵,仍未挡住远远传来的郎朗读书声。
母子两不敢造次,在书舍外等候多时,直到先生停了课,他们母子才入得书舍,和先生在堂屋叙话,想行拜师之礼。
先生见束修有些寒寡,也不闻个钱味,心里不喜,正欲拒绝,但灵桃子机灵,见事不偕,赶忙拿出背着的大猫褥子,双手举着,恭恭敬敬的跪下,直呼先生。
先生见灵桃子面貌不俗,又有些聪明伶俐,不似山野村夫,求学之意也诚,看在大猫褥子的份上,终是应下了这个学生;临末还细嘱阿姆,明年的束修不可少,阿姆喜不胜之,连连允诺,只留下灵桃子求学,她一步三回头回村而去。
驹光过隙,已是两月过去,灵桃子吃住俱寄在书院。
寒冬将至,先生恐大雪封山,遂停了教课,放众孩童回家,众孩童如释枷锁,如群鸟投林一般,呼呼拉的都散了,只有灵桃子舍不得走,依然在书院里苦读,摘录老道送他那几本书上的生僻字,求教于先生。
拖延了三四日,先生终于吹着胡子将他扫地出门!
灵桃子笑别先生,独自走在山路上,看着满山的冬妆银发,他呵着双手在那思索,寻摩着时日还早,准备先进山,寻伙伴求点办法,可不能让阿姆将明年的种子粮都用了。
心下一定,遂傲着风雪,往山里走去!
一入山林,景色和梅庄又是大不同!
苍松结玉蕊,衰柳挂银花,怪石山头,削削尖峰排玉笋;涓涓溪流,清清活水作冰盘,真是个霜凋银叶千林瘦,寒凝万壑冷玉浸。
灵桃子入了山,自然是十分开心,奔跑在林里长呼短叫,准备引他的伙伴来寻他,可哪怕他叫破了嗓子,也只是见碎玉纷纷,银屑潇潇,山林依旧万籁无声。
往日一啸,飞鸟聚,走兽集,今日冷冷清清,鸟绝兽踪无。
灵桃子自然生意,当思考之下,他想着伙伴或是贪玩,跑远了些,未闻呼喝之声,琢磨着先寻些吃食,找一山洞先避避寒,迟些他们必回。
灵桃子寻得几颗古树,掏了些飞鼠冬粮,未取绝,只各取几粒,揣于怀中,寻到旧日戏耍的山洞,取出火石,点一篝火,将干果煨着。
灵桃子向着火,紧了紧自己的衣袖,从怀中拿出了藏着的书籍。
两月之学,灵桃子灵慧过人,不能说学超同侪,但书上文字,已经在先生哪里学的七七八八,但得玉衡真人之嘱,他从未敢于人前观看解读,此时方圆几里也未必有人,想来安全,遂心痒难耐,准备拿出诵读,药书自不必说,可几本书中,最让他上心的,还有一本老道留下七元解厄正法初解,灵桃子见老道神通,早就心向往之,这细细研读之下,心迷神醉,干果烤糊都没发现。
“天地之理,清气浮,浊气沉,人躯得之天地之理,分七元之气,天枢为颅,天璇为心,天玑为肝。天权为肺,玉衡为脾,开阳为胃肠,摇光为肾,聚七元之气,阴阳相济,则气成。
七元解厄正法共分七法,分聚七元之气。
以摇光法为先,精满则神溢,神完而气足,取破军化禄之像,气行时如水长流,延绵不绝,心怀海纳百川之势,气起于足底涌泉,经然谷穴,照海穴,行于。。。。。。。。”
灵桃子通读数遍,虽还是不解,但有图谱法决在,他终是没忍住,将法决图绘默记于心,开始自然而然摆出法诀姿势,学着老道哪天入定一般的,行气吐纳!
灵桃子自幼山精野怪为伍,灵花异果吃了不知几何,元气早足,运功如水到渠成,浑身灵气随法决运功百息,气息如注,吐纳之间,一股涓流白气已随身而动,气动而法力生,双肾精溢自暖,浑然忘了天日时间,待功行圆满时,身上冰凌悬挂,洞内寒霜满地,篝火早息,干果冻成了石子,洞口白光耀眼,早被大雪封住。
灵桃子起身一晃,冰棱坠地,铮然作声。
他也不为何,只感觉饿的前胸贴后背,但身体如依然火炉一般,身周极暖,并不觉寒冷,他拾起书卷,又一次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心中暗思:
“今日方知,老道深秋还布衣酒壶之故。如此暖和,要大猫褥子何用。随便练练,都有如此效用,果然道法无穷,但书上言,最难不过摇光法,我这也不知练成啥样,等改日,问老道去。
咦?我练功最多三五时辰,为何火也熄了,洞门也封住了?”
想寻果子果腹,只发现了一地炭灰。
其实摇光法最难,此言非虚,正练凝气一关难过,逆练圆满难得,灵桃子此时,已是修成摇光法凝气一关,十日修成摇光法,若玉衡真人在此,必瞠目结舌,他修成正摇光法,就花了二年。
原本七元解厄正法最重修心,此法入门,必于门派过问心一关,非心正意纯之人不传,二则,此法入门甚难,凝气一关,心若不正,多被心魔骚扰,危及性命。
玉衡真人未带他回山门,就传下此法,其实已犯门规,但老道想几月就回,哪怕死于劫难,没有指导,灵桃子也无练成的可能,教徒之意难耐,心痒之下,才留功其中三法给灵桃子,让其熟悉,此法决经他禁咒,良善之人能读,奸邪看则无字,触之自燃。
却不曾想,灵桃子心正无碍,又在深山雪地中习练,天地清净无碍,虽然行功有所偏差,但灵桃子心性天然,气息随天地韵动,机巧之下,却是练成了。
不过,心正是真,意纯一事,又未必了,玉衡真人门派,本是降妖伏魔的正道,而灵桃子又自幼与山精野怪为伍,如何下得去手?机缘巧合,他日又是一番故事。
灵桃子先花大力气从洞中爬出,只见眼中茫茫然一片雪白,来时路早已不知所踪,惊疑之下,四下遥望,仍无飞禽走兽踪迹,心下有些怅然,但如此大雪,只能赶紧寻路归村,再过几日,就出不得山矣。
练成法决的灵桃子,体力充盈,大雪封路,却能走得比往日还快三分。
疾驰半日,已经遥见村庄,灵桃子两月未见阿姆阿爹,十分想念,又加快了脚程。
可临近村落,他心中却是一惊!
这惶惶冬日,村上却了无炊烟人迹,如此天冷,怎么没有烧炕炊饮之人?莫不成村里有异?
灵桃子心如火灼,直往家去,进家推门而入,家里冷冷清清,阿爹阿姆都不在,已是三五日没有人呆过,灵桃子遂往邻家找寻,连闯七八家,都和家里一样,屋子空无一人,他家不养家畜,而这些邻家家禽牲畜都已死亡,有些全身发青,硬如冰块,拾起一看,血液涓滴不剩。有些则尸骨散落一地,血肉俱被吃尽。
灵桃子思考之下,准备往村里的最大的头人家里找去,头人家蓄养了弓手贲勇十来人,平时就在村里横行霸道,恐怕有些关系。
村子本不大,约莫一两里,就到了头人家里,头人家里殷实,房舍轩昂,粉泥白璧,砖砌围圜,画栋雕梁。
灵桃子正想叩门,心中却没理由的狂跳,不吉之意直抒胸臆,他放下了门环,退几步四周巡看,未见异样,只冷不丁的一抬头,只见头人家天上乌云盖顶,黑气笼罩,惨雾弥漫,顿时有些醒觉,此处必有恶事,想了想,转头往墙角而去,墙角有一狗洞,平时村子顽童嬉戏,常从狗洞出入,灵桃子自是知晓。
他收了气息,从狗洞慢慢爬入,过后屋穿后堂,到了三进里的院子,听见院里有些声响,遂蹑迹窗棂中窥看,一看之下,惊得魂飞魄散。
几个獠牙狞鬼正举着一肥硕孩儿吃得血水遍地,看衣服,正是常抢劫他的头人家孩儿,另有个体形大些的青牙白头厉鬼坐阶上,捧着胖男孩的头颅,啃的喀嚓作响,不时翻过去哧溜一声吸着脑浆儿。
獠牙狞鬼吃完了五脏六腑,还用劲的将尸首撕成几段,各抢了一块,躲一边吞咽。
见青牙白头厉鬼吃完了手上头颅,一个献媚鬼捧着略大块的身躯跪献给了青牙白头厉鬼,青牙白头厉鬼举腿踢开了献媚鬼,扯着无肉面目,在那开口斥骂,那声音如夜风过境,锯树之声!
灵桃子蹲墙角下发颤,可玲珑心生,如听懂兽语一般,他也听懂了鬼话!
“得这户两脚兽帮忙,生人三百人数已齐,我们才得享此胖大儿口福,你几个小心了,回去嘴严些,若漏了消息,别怪我生吞了你们的鬼心。“青牙白头厉鬼不喜众鬼吃啃过的残躯,又扔给众小鬼,引起众鬼好一阵抢夺。
“献媚鬼,四周巡巡,怎似有生人气息?”青牙白头厉鬼面无片肉,黑洞朝天,可嗅觉却很是灵敏,似乎闻见了生人气味,四下嗅探。
灵桃子闻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连滚带爬的顺来路爬去。
可心驰神摇之下,踏上了块碎瓦,踏瓦声响,惊动了众鬼,顿时黑风卷云动,一阵阵狂风从地主家卷出。
灵桃子虽慌乱,仍有几分灵智,弓着身,仗着地形熟悉,穿墙爬洞,专走旮旯之处跑,他想着,只要进了山,就有生路。
可他不知,若不是有玉衡真人灵符在身,掩了身上气息,他早被恶鬼寻到。
乡野小村!群鬼三五下就巡完了村子,回报青牙白头厉鬼,未寻得生人气味,青牙白头厉鬼觉众鬼敷衍,若走漏了消息,恐是麻烦,只得自身架风于空,四顾寻找,终发现一抹身影正往山中奔驰而去。
他桀桀一笑,架起青沙狂风,蹑起众鬼,往山里追去。
“大圣救我,大圣!”灵桃子见恶鬼架风追来,边跑边喊,仗着自己路熟人精,攀树跳石的在林中周旋着,他不知灵符在身,如若少喊两声,众鬼早已追丢了他。
一个山坳子里,众鬼终是堵住了灵桃子。
“小子,你倒是伶俐,让鬼爷我一阵好找,不知你用何法隐了身形,凭的浪费你家鬼爷许多法力,你若少叫两声,鬼爷我还寻你不得。”青牙白头厉鬼桀桀狂笑,众鬼也和着吠吠而笑,一时间愁云惨淡,枭声四起。
灵桃子目呆口痴,这才想起有灵符在身,伸手打了自己两下,暗骂自己憨呆,可这也提醒了他,他有道法在身,他遂运起摇光法,欲能有反击之力,只是不知如何使用。
“黄口孺子,你居然是个臭道士,我们百鬼出世,占城吃人,开心快活,却被那帮臭道士撵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今日正好抓小子,以报心中仇怨。”青牙白头厉鬼伸出幽灵鬼爪,刁天决地的往灵桃子抓去,奈何,灵桃子空有摇光法,仍是舞勺之年,只鬼爪凶猛,也忘了什么道法、反击,只吓得浑身绷紧,蜷缩在地上,只叹命休矣!
也是他命不该绝,倏尔,一缕神光从林中照出,就将青牙白头厉鬼定在了地上,一个红色猴儿从林间窜出,在那上窜下跳,挤眉弄眼,抓耳挠腮的捧腹大笑!
“笑死我了,哎哟,逗死我了,尔乃桃之精,桃之魄,居然怕鬼?哎哟,笑死我了。也不晓是那个龟蛋,禁了你一身气息,不然这几个孤魂野鬼早吓跑到不知何方去也,鼠追猫,真是奇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