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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话，烛火的光芒在沈怀脸上晦暗不明地跳动着。
他静默了片刻，慢慢将锅里的炒菜用盘子小心装好，端到沈芝芝身旁的一处台面上。
“三小姐以后若是想吃什么，跟我说一声便好，倒也不必在地上捡着吃。”
沈芝芝咧了咧嘴：“年少之举，年少之举，五哥哥说的是。”
沈怀又盛了一碗饭过来，温声道：“你吃吧，不够还有。”
修长如玉的手指递过来一双筷子，沈芝芝接过。
这还是她来古代后吃的第一碗现饭现菜，昨晚到今天吃的一直都是糕点。
沈芝芝尝了几口，先前光线昏暗还不确定，现在能确认沈怀做的素菜用的就是苋菜，茄子和辣椒三样。
这个做法有些奇怪，苋菜嚼着清脆，茄子软糯，再加入些辣椒的辛辣，这几味的口感并不搭。
不过沈怀的炒菜能力火候控制都极佳，硬生生地将三种不同的口味融合在了一起，吃起来倒别有一番风味。
“这个做法是五哥哥自己想的吗？”沈芝芝问。
沈怀闻言，脸上露出几分惊讶，很快又了然：“三小姐少食素菜可能不知，这道菜流传已久，满京城都是这个做法。”
沈芝芝咬着筷子尖意有所思地点点头。
“是菜不合口味？”
沈芝芝摇了摇头：“倒也不是。”
她想了想，却是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五哥哥为何这么晚在伙房？”
沈怀吐了口气，答道：“望春楼生意惨淡，已经入不敷出多月，再这样下去恐难以维系。我想着研究几道新菜式，或许能挽救一二。”
果然是这个原因。
五哥哥打理着三叔母萧氏嫁过来的生意，望春楼就是其中一项。
听说望春楼近些年的生意并不好，它原本是京城的一家老字号，出身京城第一商贾富坤萧家。
百年前大凌与外交战刚刚平息，政通人和，百废待兴。京城中唯有萧家几户尚有财力，望春楼属于第一批建起来的酒楼，依仗着楼少客多的优势，很快就成了京城第一酒楼。
然而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多的酒楼雨后春笋般立起。望春楼虽然口味没变，价格也没变，但是比其好吃的还比其便宜的酒楼比比皆是，很快就失去了竞争力。
萧老太爷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三叔母萧氏嫁过来前酒楼内里就已经开始惨败，但靠着萧老太爷砸钱维系，面上依然是百年老字号的光鲜模样。
萧老太爷大手一挥，将望春楼赠与萧氏作为嫁妆，既得了“不亏待庶女”的好名声，又将这烂摊子完美地扔了出去。
三叔母刚嫁过来那会儿，很是喜欢年少可爱的沈芝芝，天天过来瞧她，这些内里也给那时的沈芝芝讲过。
只是后来发生了沈芝芝欺辱沈怀的事，三叔母就再也没来抱过她了。
“望春楼的事情我也听说过。”沈芝芝说，“为什么不把菜品价格降一些？据我所知，望春楼现在的定价还是略高于一般酒楼。”
闻言，沈怀抬眸看了她一眼。
沈芝芝刚想着，他是不是觉得她不懂商道胡乱建议，却又听到他依旧耐心温和地解释。
“望春楼规模庞大，日常建筑修缮加之人工成本支出，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且作为百年老字号，招牌甚是重要，望春楼的食材选用的都是京郊运过来的最新鲜的蔬菜和最上乘的肉品。今时菜价已是勉强覆盖这些开销，再降，就真的是名副其实的亏本生意了。”
他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沈芝芝慢条斯理地吃完碗里的饭菜，轻轻说：“经营不利，砍成本是一件必然的事。只有降本增效，才能扭转乾坤。”
“降本增效？”
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沈怀有些愕然，他深深地望了沈芝芝一眼。
暗黄的烛光下，少女的眸子漆黑如墨，淡然无波。
她神情自在地吃着饭，就好像方才吐出来的那些话不过她一时兴起瞎胡诌。
可是聪明如他，怎会没从字面上猜出这词的深意？
他早就知道望春楼问题所在，先前也有些大致的思绪，翻了许多商道。
《荀子·富国》中有言，百姓时和、事业得叙者，货之源也等赋府库者，货之流也。故明主必谨养其和，节其流开其源，而时斟酌焉，潢然使天下必有馀而上不忧不足。
他曾有些顿悟，可都不如今日“降本增效”四个字来的通透。
“真是个好词。”他点点头，轻轻叹道。
沈怀抬眸看向沈芝芝，目光露出些温柔的期许，似乎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沈芝芝却没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而是拿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苋菜：“这苋菜不好。”
“嗯？”
没意料到沈芝芝话题转变如此之快，沈怀眉尖一挑。
又听到她直接否认先前的论述：“降本增效是个长期过程，要经过深思熟虑才知道哪些该砍哪些还得留着，眼下还得先从创新出手，解燃眉之急。”
沈芝芝已经想好了法子。
她刚刚用最后10积分买了沈怀的愿景蓝图，果不其然，沈怀现阶段的愿景就是望春楼的生意。
这真是一棒子敲对了金蛋，开出了自己的专业领域。
“创新？”
又是听到一个新词，沈怀这次没那么惊讶，他神情含笑。
“愿听三小姐赐教。”
沈芝芝用筷子点了点菜盘：“这道素菜是不是京城每家酒楼都有？做法也都一样？”
“没错，这道菜名为‘翠紫椒香烩’，翠即苋菜，紫则茄菜，再加上辣椒绘制而成。”
“这么搭配不好。”沈芝芝说，“苋菜口感清脆，茄子软糯，吃起来口感有偏差。并且茄子味感偏甜，辣椒辣味不宜过重，这辣椒也要换。”
“怎么换？”
“苋菜换土豆，土豆要切块，做出软糯一些的口感，然后辣椒换辣味淡一点的就行。”
闻言，沈怀掩了掩眸，良久，他说：“我试试。”
沈怀执行力很强，立马又挽起长袖，照着沈芝芝说的方法做起来。
沈芝芝自己并不会做饭，前世身为金尊玉贵的豪门千金，基本没下过厨房，但是没看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
跟着她爹妈出入米其林，尝过世界顶尖大厨亲自制作的各种餐食，沈芝芝对食物口味鉴赏的能力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