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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后，当白发苍苍的里尔·奥布雷诺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黑洞洞的枪口，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曾经的那个雨夜。
那一夜，风急雨骤，雷电交加。
莫顿王国的僭主彼得洛三世狼狈地躺在由雨水和鲜血交融而成的泥地之中，眼神却依旧癫狂和轻蔑。
“可耻而又可悲的叛徒，你以为杀了我一切就会结束吗？不！高天的大门早已开启，红翼之主即将归来！它将带给所有人最公平的审判！你们什么都阻止不了！什么都阻止不了！哈哈哈哈！”
里尔举着军刺，漆黑的锋刃直抵彼得洛三世的喉咙。
“不！我不是来阻止你们的狗屁仪式的！我是来报仇的！为林肯军官报仇！为四十二团的七百三十八位兄弟报仇！为死在你手下的百万无辜冤魂报仇！”
他伏下身子，目光冰冷决绝。
“红翼之主降不降临对我不重要！你死，对我很重要！”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那你倒是动手啊！动手啊！你不敢，你在犹豫！你在害怕！你从来都是如此！从来都是如此！”
彼得洛三世癫狂地大笑着：“你从来都是这么懦弱，这么伪善，这么假仁假义！你不敢杀我，并不是因为你害怕背负弑杀恩师的罪名。而是因为你害怕，害怕那个诅咒继续应验，害怕将来有一天，你也会被我的后人杀死！哈哈哈哈！你从来都是一个胆小鬼！”
“闭嘴！”
刺刀落下，却未贯穿喉咙，而是扎在了彼得洛三世的肩头之上。
鲜血喷涌而出，将大地染得更加鲜红。
而彼得洛三世却仿佛没有感受到那钻心的刺痛，他笑得更加癫狂了。
“你果然不敢！你果然是个胆小鬼！哈哈哈哈！”
一个男人从水雾中走来，他默默站到里尔的身旁：“要不，让我来？”
“不！”里尔摇了摇头，“我说过，这一切应当由我来了结！”
紧接着，他重新看向了彼得洛的眼睛：“我没有立刻杀你，并不是因为我害怕！而是因为我想要让你体会林肯军官曾受到过的痛苦！我会将你施加给他的伤害，一刀一刀的尽数偿还！”
说着，里尔拔起军刺，又扎向了彼得洛三世的另外一个肩头。
紧接着，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起初，每一刀都会引起彼得洛三世的一阵尖笑，不过渐渐的，这位疯狂的僭主的笑声越来越低，越来越弱。
终于，当彼得洛三世的身体已经模糊到不成人形的时候，他的表情终于归于平和。
“呵呵，很好，就是这样……你终于成长为我希望的样子了。”
“还有什么遗言吗？”
里尔最后一次拔起军刺，他的手绷得惨白，他的眼尽是哀伤。
“遗言，没有……”僭主摇了摇头，“没有遗言，只有诅咒……我诅咒你，诅咒你的家族，诅咒你的后人世世代代都要继续深陷于这无尽的背叛与刺杀之中！哈哈哈哈……”
彼得洛三世的神情再次变得癫狂，他用尽力气发出最后的讥嘲与最恶毒的诅咒：“我诅咒你永远不得安宁！”
噗！
鲜血迷离了里尔的眼睛，当他再次睁开时，他已然看到了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庞。
……
……
“对不起，里尔爷爷，我由衷感谢您对莫顿做出的贡献。但是现在，我们的国家需要走上一条全新的道路。”
已经暗中改回自己姓氏的威廉·彼得洛屏退了所有人追随者，独自一人走进满是消毒水味道的病房。
病床上，一位年迈的病人尽显疲态，长久的繁重工作极大的透支了这位新生联邦的终身大总统的生命。
威廉神色哀伤，眼前的老人不仅仅是莫顿联邦的建立者和守护者，更是他的恩师，是他的养父。
然而现在，自己却必须杀死他。
尽管老人时日无多，可莫顿联邦已经等不起了。
随着大联盟的解体，泛亚大陆上的局势早已风云变幻，莫顿联邦不能继续再仰仗他人的鼻息过活了。
那场可耻背叛的罪果不应由他们这些无辜者来承担！
莫顿必须变革，必须以全新的姿态加入到这场轰轰烈烈的大开拓之中！
而在此之前，挡在这条道路上的阻碍必须被清除！
里尔·奥布雷诺，这个旧时代的残党必须死！
在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之后，威廉·彼得洛走到了老者的面前，缓缓抬起了消音手枪。
这场面，像极了许多年以前的那个雨夜。
“您还有什么遗言吗？”
里尔·奥布雷诺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看着眼前年轻的面容，他看着他那充满愧疚与不舍的眼神。
他知道，这双眼里的一切情感都是真实的。
但，掩藏在这份愧疚与不舍之后的那丝丝疯狂却更加真实。
“人们常说……”终于，里尔缓缓开口了，“莫顿的历史只有背叛与刺杀。”
威廉微微一愣，他不知道这位养育了自己二十余年的老者到底想要说什么。
“在‘灾厄时代’来临之前的‘中古时代’，我们这些作为外来者的莫顿人一直都生活在瀚海帝国的统治之下。后来，你的祖先乔治·彼得洛大公和我的祖先大马贼约维克决定联合起来共同反抗瀚海帝国的统治。”
“结果，第一次大起义失败了，乔治·彼得洛靠着出卖约维克捡回了一条命。不过，他并没有忘记双方共同的誓言，在三年后，他成功地驱逐了瀚海帝国的势力，建立了独立的莫顿王国。为了弥补当初的背叛，他厚待了约维克的后人，让他们成为了新生王国中身份最显赫的贵族。”
“后来，‘灾厄时代’来临了，身为王国右相的我的爷爷为了让莫顿王国加入泛亚大联盟，发动了名为‘蓝色五月’的政变。他亲手杀死了你的高祖父，让莫顿王国成功投入到了大联盟的怀抱。”
“再后来，便是你的爷爷乔治·彼得洛三世，他不甘心莫顿王国一直被大联盟中的其他国家所压迫，于是在‘红色殿堂’的蛊惑之下，发起了那场可耻的大叛乱。”
“在那场大叛乱之中，我失去了我的两个‘父亲’，于是便亲手杀死了第三个‘父亲’。我本以为我们两个家族的恩怨将会就此终结。”
“没想到啊……我当年在战后收养的一个孤儿，居然会是我那位恩师的孙子。更没有想到……”
里尔抬起头，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枪口。
“那个诅咒居然还在生效。”
威廉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几乎就要放下手中的枪。
然而片刻之后，他却再次握紧了枪柄。
“对不起……”
“不必道歉，孩子。”里尔摇了摇头，“我也一直在怀疑，怀疑我所坚持的道路是否正确。那场大叛乱让莫顿在如今的泛亚大陆名声很糟糕，可那并不是你们的错。老一辈的人已经用生命偿还了他们的罪孽，你们这些年轻人应该拥有自己全新的道路。”
“我只是希望。”里尔望向窗外的阳光，“希望我的死能够终结你我两家数百年的恩怨，希望那个诅咒就此终结。”
紧接着，里尔扭过头，满脸期盼地看着威廉·彼得洛。
“告诉我，孩子，你能做到这一点吗？”
威廉犹豫了，他的手开始颤抖。
“告诉我，你能终结这一切。”
里尔加重了语气，表情变得庄重而严厉。
“我……我答应你。”威廉终于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答案，“这一切将会在今天终结。”
“很好。”里尔欣慰地点了点头，“很好……”
不久之后，病床之中传来一阵轻微的枪声。
威廉面无表情地走出病房，并且向莫顿联邦和整个泛亚大陆传达出了一个噩耗。
终结了“灾厄时代”的英雄之一，在位长达三十五年的莫顿联邦终身大总统里尔·奥布雷诺，因病情急剧恶化，已然离世。
年轻的威廉很快便接手了这个同样年轻的国家，而在掌控了联邦的全部权力之后，他发起了一场血腥的大清洗。
奥布雷诺家族的人在这场大清洗中纷纷死去。
显然，徘徊在两个家族头上的诅咒，并未就此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