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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大门似乎感应到了地上的酒渍,门响一声后缓缓打开,巨大的声响惹得钟黎渠抬头凝视。
门后的丝丝光缕漏出,生存本能产生了恐惧,恐惧门后未知的存在,少年心性又在期待着,期待门后未知的事物。
门终于打开了,钟黎渠犹豫踟蹰,纠结着要不要进入,他再次望向地上的酒渍,渴望它给出新的话语。
一低头,却惊了他一跳,地上的酒渍荡然无存,灰尘满布的地面哪里有被酒渍沾染的样子。
“见鬼了!”
钟黎渠觉得有鬼,有位姓荀的小伙伴常常给他讲一些书生女鬼妖魔的故事,他下意识就认为自己碰到故事中书生的遭遇。
他想了想,随即把手背到身后,装模作样念诵出从漯河居听来的诗句。
“风流不在谈锋胜,袖手无言味最长。”
良久,门内一片寂静,独留钟黎渠一人原地尴尬。他张望四周,回家的念头早已抛之脑后,便准备走向门内,追逐那缕光芒。
他迈出了最后一步,整个人全部进入了门内,门内浑然不似一座墓室,更像一座宫殿。
殿内仍是那批人与青衫男子,而钟黎渠却一眼看到了熟人:方才与他一同躲在草丛里的女子。他这次终于看清了女子的模样,明眸皓齿,唇红齿白,此刻正躲在一根石柱后面,那抹黄裙依旧耀人。
“黄姐姐,你怎么躲在这里?”
稚嫩的童声打破了这片寂静,不远处对峙的众人纷纷转头望向两人。
“我道门外是什么风流人物,无事念诵风流诗句,原来是你这个……”
人群中一紫袍男子朝着钟黎渠开口,忽然间看到他腰间别的青皮葫芦,又骤然闭上嘴,惊疑交加。
那青衫男子看见钟黎渠,迟疑片刻后方才缓缓开口。
“钟氏子且来这里。”
钟黎渠不认识男子,虽然他清楚自己的姓氏,却仍然不敢前去,毕竟,与他对峙的众人看起来并不好惹。他转头看向石柱后的黄裙女子,不顾她那抗拒的眼神,慢慢靠近。
“谢了,大哥,我还是和黄姐姐一起吧。”
“襄阳黄小姐?”
另一方众人中领头的蓝袍男子问向女子,只见她生无所恋地点了点头。钟黎渠倒是有点吃惊,没想到随意一喊竟正中下怀。
“黄小姐当真要与荀公达一道?”
听那男子出言,黄裙女子先是惊异那青衫男子的身份。
自本朝起,天下间就流传着一首诗:
一神三杰四长者,五道八龙十三街。
钟王二圣陈三君,荀氏八子明无双。
直到荀文若出世,带着身旁的荀公达再次让颍川荀氏名闻天下,荀氏力压颍川四姓,隐隐有问鼎天下第一氏的趋向,世人盛誉其二人:
荀氏双骄,圣人之望。
但黄裙女子却又犹豫开来,荀公达固然名满天下,但对峙众人皆属五姓七族,亦是不俗,攻守之势显而易见。
而那荀公达确似罔若未闻,只盯着钟黎渠,眉目间不见丝毫紧促。
“且是你祖唤你来此处的?”
荀公达又问向钟黎渠,黄裙女子闻言忽地想起些什么,神色归于平静,默默走到钟黎渠身边,紧紧跟着他。
钟黎渠闻言心中一紧,终是阅历过浅,支支吾吾中便被荀公达看穿了底细。
荀公达第一次皱了眉头,但转瞬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瞥了一眼黄裙女子,女子神情一慌,立马开口:
“襄阳黄氏黄湘君,有旧于钟夫人。”
钟黎渠听闻“钟夫人”三字,立马打了个激灵,看向黄湘君的眼神顿时变了味道。
荀公达并没有追问黄湘君的意思,抬头看了看宫殿两侧的两座石像,钟黎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觉那两座石像:一座手握树枝,浑身上下仅以兽皮裙遮掩,面目模糊不清,双眼却炯炯有神;另一座则略显规正,麻衣蔽体,手持一卷竹简,同样面目不清,但却没有光芒射出。
荀公达收回目光,转而与钟黎渠说起话,两方对峙中仍显惬意。
“可听闻此处由来?”
看着钟黎渠迷茫的眼神,他又继续道:
“太古之世,太昊伏羲氏亡而葬于淮阳。”
钟黎渠似乎猜到了什么,但他说不准,毕竟这里只有两座石像。
“直到三个年轻人来到这里,尘封十数万年的古墓得见天日,往昔圣人的传承重现人间,他们是第一批,也是古往今来唯一一批得此地先贤认可的人。”
荀公达顿了顿,抬头又看了一眼石像,继续开口。
“颍川五氏,荀氏传于悦,儒法并举;钟氏起于汤,道书双绝;陈氏始于舜,品行兼优。此三氏承袭太古先贤,根脉深厚。”
“桓帝建功八年,荀慈明、陈长文、钟元常三人偶入此地,得传承,遂名满天下,曰颍川三杰。”
钟黎渠一时愣住了,他知道陈长文这位颍阴靖侯,但他没想到另外两位中似乎有与他有关之人。
“荀大哥,难道那钟元常是我父亲?”
荀公达失言,一手扶额,另一手摆了摆。不远处的众人闻言也啼笑皆非,但是倒也没有一个人开口,徒留这小孩一人发懵。
却是黄湘君率先开口了,“咳咳咳,小渠啊,桓帝建功八年,到今时永和二十一年已经有六十年了。”
说罢,仍是压抑着自己的笑声,挑逗地看着钟黎渠。
荀公达放下手来,继续解释道:“元常乃你祖父,你爹之名,还是回家后问询你娘吧。”
荀公达随即又把话题拉回到那两座石像之上。
“左立石像为文圣仓颉,掌文脉字派,你日后自会接触。右立石像为法圣皋陶,主文脉刑派。”
荀公达此刻戛然而止,没有继续说陈长文的传承,钟黎渠也十分好奇,急忙开口询问:
“那第三杰呢?这里只有两座石像,他哪来的传承?”
荀公达笑而不语,止住了话题。
“想知道回家问你祖去。虽说三位将传承拿了去,但二圣每一甲子都会重现,再等等,快了。”
寂静再次笼罩在宫殿之中,荀公达闭目养神,对峙众人则始终盯着那两座石像,看着他们身上的光芒愈发明亮。
三炷香后,那石像光芒鼎盛,已然臻至最亮,宫殿中缓缓浮起两道声音,一道威严,一道慈和。
“愿凭造字启文明,结束鸿蒙靠系绳。”
“明刑弼教佐雍熙,千载嘉谟仰士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