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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景回到湄坞的坞堡大殿,时间已经快寅时了。
他招来值班吏员,同他说:
“把去年的考功簿帮我拿过来,还有传功簿,辛苦了。”
吏员有些犹疑,拱手退去办事。
王景已经有些犯困,头脑昏昏沉沉的,疲倦就如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
等到吏员将他吩咐下去的东西都拿过来以后,他才打起精神翻看起来。
公冶芷住在下城区,这里多平民。
找到相应的街道,总算在一连串人名中看到了‘公冶芷’。
她的传功人叫颜若韫。
王景对颜若韫有点印象,记得年终考功的时候见过她,是个看起来有知性美的女子。
档案记载:
‘公冶芷,年十四,人族。父公冶迁,母张氏,居下城第七街区104号房。颖悟绝伦,然不得智果,如中空之竹……念其家贫,授《两仪法》,甚契……’
合上档案,殿里忽然响起一声干笑。
是公冶芷撒谎了吗?
显然不是。
“人族”“甚契”,直刺双目,生疼。
王景又翻了几页其他人的档案,只觉得悲哀。
这些人是真当他不翻阅卷宗吗?
“两年考绩,黜陟幽明,官怠于民,吏蠹于众,皆是虫豸。我果真太善良了,以至于彼辈无法无天。”
扑通的跪拜声音,让王景想起来殿里非只他一人。
“起来吧。”
吏员起身后,有些心不在焉。
王景挥手让他离开,自己一人坐在首案发呆。
“房敬呐,房敬呐。”王景忽然念起另一个人的名字,冷声笑了笑。
凡要作书者,要先研墨,凝神静思。
摒除杂念以后,王景提笔在缣帛上写下两字:《念诀》。
早在原生代时,灵族就出现了,历史之悠远,可比怪族。
灵族人擅长使用山海中的灵力,这股力量有别于真焏,玄之又玄,难以言说。是故,灵族人中的佼佼者皆可以沟通幽冥。
当年围杀朱熜时,灵族菁英就曾沟通冥府,让朱熜吃了一个小亏。
以至于后世人、妖两族都对灵族抱有忌惮之心。
于是乎,在早雨海代二百年,一场由妖族主导的针对灵族人的屠杀开始了。
本就少有新生儿的灵族,险些灭族。
在灵族话事人醒来后,见到灵族的惨状,义愤填膺之下,将谋划这场屠杀的所有妖族参与者尽数斩杀。
而这,就是妖族给的交代。
此后的几百年里,灵族便销声匿迹,鲜有出现。
所以如今的灵族人很少见。
他们藏身于原始森林中,与精怪两族关系甚密。
据孔雀妖王说,大乐之野的某处就有灵族人。
在王景的前半生,他也见过不少灵族。
灵族其实是各族中最像人族的一个种族。妖族化形后有的还会保留原始特征,但灵族不会。
灵族不需要化形,他们生来就同人类婴孩一样。直到他们长大,四肢变得修长,容貌开始长开,耳朵尖细。
所以要想认出灵族人,是比较困难的。因为身材高大,容貌好看的人类也有很多。
除非刻意去瞧人家的耳朵,否则很难从外貌上辨别出差距。
灵族作为五族之中第一个险些灭族的族群,并不是他们不强,而是他们的个体实力太强了。
灵族修士可以不需要炼神返虚,便能炼成阳神,这是其他四族所做不到的。
这意味着只要灵族修士做到心神合一,下一刻就能登临无相境。
王景就知道一个灵族人,枯坐三十年,一朝顿悟,朝入脱胎境,暮登无相境。
曾有人推测这是因为灵族对情绪更为敏感,能够分辨善意与恶意,他们对忧伤和快乐的感受更极端,即“灵感”敏锐。
王景不置可否,反正这一论调一出,不少人族修士兼修《太上法》前篇,殊为可笑。
山海不公,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
档案中记载公冶芷修习《两仪法》甚契,结果是公冶芷无法修炼,以至于她误以为自己没有天赋,想来是被打击到了。
《两仪法》看似大众,但实际上只有人族可以修习。人族都有不能修炼《两仪法》的人,何况公冶芷。
写完念诀,他又看了眼传功簿和考功簿。
松下心神的那一刻,他更疲惫了,靠在椅子上差点就要阖上眼。
“考绩为优,呵。”王景苦笑,“分内之事,聊以塞责,孰之过与?”
没有人回应他,空荡荡的大殿里黑黢黢的,只有他案前亮着一盏烛火,飘动摇曳,晦暗不明。
“我之过矣。”
他起身迈出殿门,走过狭长的通道,绕过几个转角,回到自己的寝室。
跃过画有山与梅的屏风,躺上了床,从靠墙的暗格里取出一个雕刻了半张面的人像。
他呆呆的看着手中的人像,像是疯癫一样自言自语道:“王瑜啊,王瑜,这些人都是虫豸,和虫豸共事真能推翻妖族吗?”
刻刀一笔一笔的刻画,他也在胡言乱语。
一会说:“我遇到了一个很像你的小女孩。”一会又说:“人间不值得,太一该死。”
刻刀缓缓地雕刻着,他脑子里想着公冶芷的样貌,一笔一笔的完善另外半张面容。
一刻钟后,他舒了一口气,面上露出笑容,像是完成了一副艺术品,他举起木像,借着烛火仔细的端详。
火苗的微光,看不真切木像的细节。
他合上眼,拭去不听话的泪,随后并了一个剑指,卧室里的烛火被全部点亮。
一只猫悄悄地跃到窗台上,看着他,喵呜喵呜的一声声向他致意。
他又瞧了几眼木像,又觉面颊冰凉。
“都饿了,口水都从眼里流出来了。”
他自言自语道。
他一边把木像藏进暗格,一边唤着咪咪。
狸奴跃到他的怀里,在他掌心下温顺地摩挲,狸奴发出舒服地呼噜声。
忽然,他的视线从天花板挪向不知何时变为仕女图的屏风。
他嗅了嗅,“我好好的风景画,怎么成了仕女图。臭狐狸,你得赔我。”
一声轻柔的冷哼,让狸奴警惕起来,他不得不温柔地安抚着,手指轻柔地在它身上游走。
女子从屏风的画中袅袅而出,仿佛一朵盛开于林苑间的海棠。那身粉红色的襦裙,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似有微风流转。
看似微风,实则真焏,一点小心机,王景看破不说破。
她的面颊有些婴儿肥,娇艳不失天真;眉如远山,微微上扬的弧度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风情;眼眸如星如辰,深邃而灵动;琼鼻挺直,鼻翼微微翕动,仿佛在轻嗅着屋内的气息。红唇不点而朱,妖冶动人。
莲步轻移,每一步都似踩在云端,轻盈而优雅。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身后,偶尔随着她的转身甩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几缕发丝调皮地在她脸颊旁舞动。她的身姿绰约,腰肢细软,仿佛轻轻一握便会折断。
摇曳生姿,那一瞬间的风情便是王景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你才是臭狐狸!”她开口说话,声音如绵密的云朵般轻柔。
“好的,小芄子。”
“痛、痛、痛。”纤细的手掐住他手臂上的肉,像是被水包裹住一样温柔,他却夸张地叫起来。
“是芄兰,芄兰,知道吗。”最后一下微微用了一点劲,瞧着他直咧嘴的模样,她俏皮地笑了笑。
“好的,好的,我的有苏大小姐,您不在青丘管着您的狐子狐孙,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啊。”这次不是装的,这次有苏芄兰下了狠手。
“你再阴阳怪气,我就走了。”
她背过身,轻声说道。
王景道歉,但见有苏芄兰没有反应。
他立刻意识到出事了。
他起身站起来,将躁动的狸奴从窗口放走。
回身时,本应侧对王景的有苏芄兰又一次留给他一个纤瘦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