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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岁那年，燕归就知道父亲换人了。
不是娘亲改嫁，是他亲眼所见，父亲被人替代了。
后院的小屋内，四条黑黝黝的钢索拴住了他的四肢，一根粗大刻满鬼画符的木刺，当胸而入，把他整个人钉在了墙上。
可明明在此之前，他也是亲眼看到父亲在下人的护送下，回到了娘亲的寝卧。
那时候，他因为做了噩梦而害怕地乱喊乱叫，父亲正巧从屋外路过，进屋来给他掖好了被角，哄他安稳睡下后，便回屋去了。
父母的卧房就在隔壁。
而燕归说是安稳睡下，实则早已睡意全无。
噩梦惊醒，满脑子乱七八糟，就很难再入睡，尤其是白日里睡得还太多，于是就只好在床上滚啊滚，翻啊翻。
然后，就在他腿夹薄被、东滚西翻，偏偏怎也睡不着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护送父亲的下人从屋前路过。
他是从窗口的影子中看出了对方的走路姿势。
他感到好奇，要整夜守在父母屋外的下人，不可能会从自己这里路过才对。
就算是要去上茅房，也在另一个方向。
好奇心驱使，一番犹豫挣扎后，小燕归蹑手蹑脚的准备跟上。
可对方速度太快，天又太黑，只追到那座宅院门口，便再也看不到踪迹了。
正在他左顾右盼之际，他看到了突发的大火，那绝不是一点一滴起来的火势，仿佛那场大火是在一瞬间便铺天盖地。
然后，在燃烧的房子里，他看到了那张他永远不会忘记的父亲的脸。
他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以后的日子里，他故意说错父子之间的一些琐事细节，虽然早有准备，但残酷的现实，还是让这个未经世事的小小少年近乎绝望……
现如今，他终于知晓取代父亲的那个人的真实身份了。
佩普。
他是在另一个世界里看到过他的真面目。
那时候是景洛阻止了他的复仇。
现在想来，正是因为对方是蝠王的手下，而蝠王是景洛心底引导他行事的一个心声。
那也就不难理解，对方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海底城里了。
但他还是有一个疑问：敌人守在通道口里等着他们，海底城安静的如同鬼城，没有任何战斗的迹象，也就是说他们是唯一的闯入者，那福格和李恒到底去了哪里？
然后，也就是从通道中传送至海底城的所有人在第一时间把视线定格在坐于云端那个叫作佩普的男人身上之时，燕归也还在愣神回忆往事，景项却第一个发现了最严重的异变。
景清失踪了。
虽然说事先没有过商量，但景清在第一时间发现敌人后，选择隐藏自身伺机偷袭，也存在可能，但直觉告诉景项，景清绝不是主动藏了起来，而是被人转移了。
就跟她被转移进流放城一样。
她猜是那个福格干的。
他的背叛，这座海底城还一无所知。
而这时候也只能相信不知身处何地的景清了，她们要对付的是眼前的敌人。
当然，如果可以免战，她更愿意先一步去找寻景清的下落。
所以，她想看看对方对她的话有什么反应。
“你们的那位南方领主好像叛变了哦，你要不要去查一查他干什么去了？”
“要我相信他背叛，就等于质疑王。”
佩普神情淡然，信仰坚定。
景项本想骂对方一句“傻子”，但想了想，其实她也并不敢肯定福格是否真的叛变。
特别是男人那种盲目信任，让她反而怀疑这又是蝠王布的什么局。
管它什么弯弯绕绕的阴谋诡计，景项想，那就打吧，打死为止。
反正最终要终结这一切的是景清。
出海之前，她就已经给自己定下了诱饵的角色。
心静下来，目光也再次坚定起来，景项仰头望天，无数折射着光线的白点毫无预兆就从天上落了下来。
是雪吗？
看着这种慢悠悠的飘落方式，真的很像，可在这座绿意盎然的海底世界，这种在外界看来有些反常的自然现象，到底算不算正常呢？
不过，就算是营造氛围的法阵效果，也总感觉哪里不对。
“是了，是温度。”景项豁然开朗。
如果天空外面飘落的真是雪花，不管是自然的，还是阵法，她不可能感觉不到丁点的温度变化。
“小心。”
其实，不用他提醒，身旁两人也已注意到危险，躲开了漫天的细白碎片。
当那些碎片飘在半空之际，他们就已经发现了，天上飘落的真的不是雪，而漫天的细碎白纸。
“看你的眼神，你好像认识他。这就是那家伙的能力？”祁焕看向燕归。
燕归点了点头：“这家伙很可怕，我曾亲眼见过他用这些纸片把活人改造成任他操控的活死人。”
在那个世界里，他虽没有与对方真正交上手，但却亲眼看见过那些碎纸覆盖人身上的可怕。
那些碎纸无孔不入，无处不落，只要被沾上，就会瞬间转化为浆糊，如活了一样，在人身上蠕动，并会如水一般在彼此接触后连为了一片。
然后，便会把人完全糊住，成为任他操控的活死人。
当然，相貌也可以随意改变，就比如他父亲燕无痕，对方就是用此等方法伪装。
不过，要做到瞒过旁人，那种如行尸走肉般的活死人肯定不行，他只能靠自己伪装。
“这么重要的事，你现在才说？”
“你一个一品高手有啥可害怕的，就算让这些纸片覆盖，也就是气息一震而散的事情。他要是能做到连我们都能操控，你觉得还用打吗？”
“倒也是。”
“试着把他射下来？”
时间流逝，奇怪的碎纸还在铺天盖地的飘落着，在这空无一人的城市里，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燕归看不出所以然，只能让祁焕出手。
祁焕也不迟疑，凝弓拉箭，一道气息长箭，直射敌人。
似乎感应到了气息涌现，在敌人的操控下，碎纸开始汇聚，形成一个又一个纸人。
紧跟着，纸人迎风而长，一个又一个的挡在了长箭的攻击线路之上。
长箭射穿了七个纸人后停下，但这些纸人很快就被其它汇聚而来的碎纸填补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