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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是你姐姐吗，玉儿小姐”
“算是吧……我们不太常见面”，他不经意垂下头。
“那就不是咯……你喜欢她吧”
“嗯？”
“我看到你一直偷偷看她，在餐桌上，……怎么说……我家那位纯情少女也偶尔会有这样的举动，虽然两人早就修成正果啦，所以……”
“可能是吧，我自幼跟我师父学剑，一直到几天前，持着这柄剑时我不愿多想别的事，倒未必真的一心至此，但想着能逃脱几日是几日，我喜欢玉儿姐，说不准只是因为她是我为数不多说过话，并且有那么一点因缘的女性，但是……”，他抬起头捻下一片花瓣，一些风透进来了，我才意识到火光也在阻挡着风。
“但是你从没见到她醉过，今天见了，所以幻灭了吗”
“不是的，我只是有点搞不懂自己了，明明跟她没有很多交集，也好像不是特别了解她，却因为记得初见时的感动无法割舍，我以为自己喜欢的是那个温柔的人，走近后见到的人却不是这样的，刚刚在心里，我说服自己去讨厌她，同时也找不到喜欢那人的理由了，可是说了一大堆，道理能走通的路，感觉却不行，师父说心越透明，火焰就更加澄净，可时至今日，每遇到一个人，每次请求自己深入世间，心中火焰就不可避免地变得更加浑浊……”
是因为雨么，忧郁寂寞的天气，他突如其来地诉以衷肠，语气却依然平缓地。
“可能不单单是这样吧，就个人而言不是那样好度量的东西呢”，“我是说，喜欢，情感，或者是那个人，你一定没有喝过酒，当然我也没有，我钟爱清醒而冷的感觉，啊，跑偏了，我的意思是，也许你没有真正了解过一个人，何妨去看看，可能到最后还是会不如意，但是如果说是你所遇见的人让你的火焰蒙上尘滓，这样的说法是不成立的，你自己也说了，‘心越澄净，火焰就越透明’，没有说遇见过几个恶人然后自己也开始作恶这种事，决定要如何看待他们的是你自己……”
白墙青瓦间住着村子里的众人，他们在我不知道的时间里熟识了我，我看着他们的脸都还很陌生，很多人的子女在顺流而下的临江生活。
我挨家挨户问候，张笠在檐下等候。
年初时相聚一次，之后都靠书信往来。
秋天收成不好或是还好，
来年打算一家人搬去一起住，
谁家又生了小孩，
谁家老人去世了，
人间冷暖丝丝碎语终承于一纸间，却牵动山河之外远处某人的悲喜。
收到了一些萝卜青菜，作为感谢，雨已经停了，青檐上雨水滴落水缸，檐下燕纷飞出来，张笠突然郑重拱手道谢，我不知道他正面对什么，或是籍此想到了什么，只是明天，就都要再见了……
我转过头看天边雨云稀散，丝丝絮絮都曾布雨疏风为一时之象。
“悲莫悲生离别，乐莫乐新相识，
萍水相逢，惊鸿一瞥，
你我皆是过客，
明日，替我向各位道个别”
我这样说，他也不追究我话中意味，点头道
“嗯”
天色尚不分明时走出门，我想要一个人呆一会，最近说了太多话，沿着山路走上山顶，视野外一片苍茫，云烟缭绕着远处更高的群山，河水蜿蜒看不到去向，一旁的枯树露出漆黑破碎的树干，万物静谧，我躺下细细品味，等待太阳升起。
听到马车耸动的声音，天已经亮了，热烈阳光让人睡意全无。
回来时院子门大开着，听到人啜饮的声音，走进去，爷爷正坐在庭前喝茶，茶烟漫起，庭中摆着两张桌子，想是设宴送行已毕。
“你去哪了，让人等这么久”，
他见到我又急切又生气地说，
“不好意思了，我一早出去，想最后看看这个村子”
“过来”，他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装入随身的香囊里交到我手上，“人没走多久，快去追，你叔叔婶婶又回去睡觉了，我之后跟他们说”
“那我走了”
老人生怕我赶不上，反正已经道过别了所以能够心安理得，跟穗儿姐说了她一定会跟来的，为避免变成带着一家人去观光旅行，那样就跟现在没有区别了，他们会理解我的，所以攥着玉走出门去，在心中感受着它的温度……
“那个人又在发怔了，我们可不能这样，你要快快长大哟”，小妹在邻着水渠旁种下一株柑橘，满身泥土，头也不抬地数落我。
我走上去如往常一般按住她的头，她呀呜乱叫着起来，要把泥土摸在我身上，柑橘苗传来生涩清苦的气味，杜鹃在远处一声声叫，泠泠渠水要流向远方，我蹲下抱住她，理干净她的头发，把香囊解开牵出五彩线，挂在她脖子上。
“什么，嗯？”
“我要走了”
“去哪里？”
“我会回来看你的”
她察觉不对，挣开我的手，泪眼婆娑看着我。
“你问过大家了吗？”
“我跟爷爷说过了”
“你要去追那个女人吗，她就那么好吗”
“啊？”
“你要抛弃大家，大家……”，她凝咽着，继而放声大哭，扑在我怀里。
“你们两个永远自说自话的人！”
“大坏蛋，你永远生不了小孩……”
她开始呜咽乱语，我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待着她的原谅。
…………
她停下啜泣声，“我会去找你的”，正想安慰她，却被这样说了，
“好，我等你”。
起身穿过村落，临近了曲折山路。
长风起了，吹动我的发丝，盈盈都堪扰乱在眼前，我凝视着虚空，取出一顶华贵璀璨的帝冠带上，它的久远也压迫着周围的时空，我闭上眼，以离别的神情换出与脸上微微笑容相衬的淡漠的眼神，华冠渐渐变得陈旧，似要融入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