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劫道歹客懂礼貌,阳光大哥三当家(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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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山恶水多刁民。

代山郡的特产,是这样的。

身为代山郡的特产之一,穷山恶水生出的恶少年,老鸦山匪窝里耳濡目染长大的小土匪,左无竭在山上很有威信。

这威信一半来自于他的父母。

老鸦山的匪,起初也是交不起粮税的穷泥腿子。

在山外的时候,因村口有棵缠满藤蔓的枯树,村子便叫藤村。

藤村人每收一斗粮,皇帝要抽税、李家要抽税、郡里要抽税,一层一层又一层,留下的只有手掌上种地染成的土色。交不起税便得出人力相抵,青壮作劳力,妇孺成奴仆,便是蹒跚之老妇,也得捡起棒槌为人浆洗捣衣。

也许穷是一种可以习惯的命,但死不是。

城里来收粮的税官醉酒生事,误烧了收缴好的粮食,便污称是藤村人不愿交粮,更是将为了村民与他理论的穷书生活活打死。

左右活不下去,藤村的村长白福生,索性学了代山郡历代“先贤”,召集了几个村民,连夜砍了税官和差役,带着一村老小奔上山当土匪。

老鸦山道深路险,寨子藏得够隐秘,官兵寻不着。竟躲过了数次清洗,安生过到了现在。

话说到这里,这山寨是姓白的,同左无竭有何关系?

因当年被税官打死的,是他的父亲,而那晚同白头儿一同砍人的里,死的有他的母亲。

所以他是老鸦山的三当家,名字压在一众比他年长的长辈头顶,

左无竭的另一半威信,来自他自己。

攀高剪径绑肥羊,左无竭做什么都是最好的那个,他十三岁就跟着白头下山杀人,是所有同龄人中最早见血的,山上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对他又畏惧,又崇拜。

但左无竭又有个怪癖,许是他那书生父亲的影响,他对读书一事很为看重,不惜从白头儿的刀下讨出个老秀才的命,放在山上给寨里孩子蒙学,孩子们不敢恨左无竭,便恨老秀才,挨个捉弄老头,只有左无竭在的时候会老实些。

这种威信有个好处,当左无竭盘腿坐在山岩上,俯瞰自己的肥羊孙子交出来的“孝敬”,陷入沉思时,其他老鸦山少年,都不敢出声,不打破这死寂的沉默。

“所以,”左无竭匪夷所思地看这位头戴明珠的文雅贵公子,“你出远门,身上竟是一分钱都不带的?”

越饮泉蹲在地上,他很不适应这个姿势,觉得实在太过粗鲁,但数支骨箭对着他,他只得屈辱地低头,看自己面前空荡荡的竹篓——这帮蒙面的少年山匪甚至给他们三人一人一只竹篓,用来交过路钱。

越饮泉看看左边,见车夫的竹篓中放了自己的钱袋。

又看右边,唯唯诺诺的李家儒生反倒是最富的,一把雕成鲤鱼的小金锞子。

越饮泉再仰头看那匪,竟是从那双黑眸子里看出对他的嘲笑,一时火气上头,顶着那些对准他的骨箭,努力昂头道:“你这山中匪类如何能知?我们越家沿路都有商铺,随时可住,何必带钱。”

左无竭闻言点头,对自己斜后的少年吩咐道:“那个断腿的放了,马还给他——中间这个插三根草标。”

时人做买卖插草为标,一根为贱卖,三根为贵卖,左无竭觉得,这位越公子脑子怎么样先放一边,身份倒确实是个贵人,值得放车夫回去来赎他。

他最后看向边上最配合的儒冠少年:“你又是什么来路?”

儒冠少年整整自己的衣冠,虽然怯弱,还是鼓足勇气施礼,一板一眼,答道:“我......留城李氏,李诺。”

李氏。

左无竭蛮有兴致地观察他头上的高帽:“你是个书生?”

李诺再行礼:“先父所愿,母亲所期,幸得了这一顶儒冠,此去留城族中停歇几日,便得再次启程,跋涉京中求学。”

李诺微微抬头,飞快扫视了顶上那提问的匪头一眼。小心翼翼道:“我们俱是代山郡人,这位......大王......看在李氏的面子上,可否行个方便,放越公子同我,一同离去?之后定有重谢。”

左无竭仰天看,稀疏的林木顶碧蓝的天空,他望向远方,侧耳听了听。

再低头看人。

“巧了,我正好同李氏有旧,便放你们一马。”左无竭说罢吹了声口哨,带着一群半大少年,如来时般突兀,很快便消失在泛黄的山林中。

越公子头上草标插了一半,他愣愣看着那匪头消失,也不顾李诺还在身边,忍不住问车夫:“李家在代山郡,名头竟这么好使?”

车夫因为断了腿,脸色疼得生白:“在下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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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的嘶鸣声越来越远,一群人落寞的目光追着那远去的烟尘看。

“三当家,为什么不留着那肥羊,”斜跨着短弓的高皮匠吸吸鼻涕,傻不愣登地问,打破沉默。高皮匠姓李,因他长得最高,像条竹竿,父亲落草前是皮匠,孩子们便这么叫他,“那可是李家的人,活捉了他,我们老鸦山可就是在一众寨子里打出名声了。”

“急什么?”左无竭笑笑,抛玩着那鲤鱼模样的小金锞子,“那匹马腿伤了,又跑不远,何况——这个先放到一边,刚才是谁暴露,惊了那三人的?”

老鸦山的三当家恶狠狠看向自己的同伴们。

孩子们互相打量,有的看天有的看地,就是不敢看三当家。

淹在高个子中,有人低低举起自己的手,是年纪最小的白莽。

白莽完全不敢看人,杵着头看地,告饶:“狗三儿哥,是我......”

“谁带他出来的?也不怕夫人骂你们。”

左无竭被唤出乳名,脸上的严肃尽数转为无奈,他走近前,把这孩子头上沾的草屑拂去,半蹲下身,极温和地问,“谁带你偷溜出来的?不知道你娘担心你吗?”

白莽腊月生,虚算了九岁,生来体弱,他娘寻山上老秀才给他算命,说是在胎里时冲了鬼,名字叫凶一些,好杀杀邪气。他娘担心他出事,一直盯他很紧,不让他跟着其他孩子乱跑。

白莽不肯说,只说是自己跟来的。

左无竭看左右,没有哪个少年愿意参和这事——左无竭是三当家没错,白莽的父亲可是大当家白福生,两人年纪相差不远,白头儿选接班人,定在他二人之间挑。

白莽虽然身体不好,但怎么说也是白头儿的独子,比姓左的亲的要多。

谁都不说话,那是谁让白莽跟来围猎,便一清二楚了。

左无竭笑笑,没提再提那位爱子如命的婶娘,他冲着其他少年招招手,小声吩咐了高皮匠什么,然后牵起白莽的手,

“没事,下次想来玩,提前告诉哥哥,我们提前准备,你若惧我,告诉高皮匠也是一样的。”

“至于今天,时候不早了,哥哥们一起送你回家,”

少年摘下蒙面,露出清爽俊朗的面容,真如一位温和开朗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