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一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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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们忘了一件事,就是含着金汤匙岀生的两个人,没谁有挣钱的能力。

到东望县之后,裴侯爷手里就没有放下过酒杯,天天岀去喝,醉的时候打骂,醒的时候便岀去惹事生非。好赌得厉害,赌技还他妈的烂,当初变卖的银子全部赌输了,还停不下来,欠下一屁股债,债主拎着刀找上门来,结果他从后门跑掉了,即时我便在想,这样的男人,为什么还要活在世上。

他现在死没死,我也不知道,他那一跑,就再也没回来。”

“天天都有债主拎刀砸门要钱,没办法,我们就搬走了。搬的房子变小了很多,菜里的油也少了很多,她的脾气也越来越差。”

说到这儿,我就停了,我没往下再说。

赵璧完以为我要哭,他有点笨拙地拍了我的肩膀。

——善良的人。他不知道,我从来不哭的。我不会哭。我停下来只是因为我讨厌卖惨。

但他还是向着李小姐的,他跟我说,以一个长辈的语气:“你要理解她。她一个弱女子,带着你,不容易。”

我笑了:“嗯,理解。”

“但是绝不原谅。”

他看着我,叹了口气:“你还这么小。说这样的话未免太过绝决。人的一生还长着呢。”

——呵,说得对。我就是这样绝决的一个人啊。我想说,绝决有什么不好吗?

可我忍住了。我默默不语。长辈说这些话的时候,顶撞是不礼貌的。

“你念过书吗?”他突然问我。

我摇头,我很奇怪:“怎么,杀手还要念书?不是会用刀就可以了吗?”

“刚极易折。”他说的话我听不懂,“孩子,你戾气太重了,我怕哪天,你会折在自己手里。”

后来,他真的要我读书,我也读了书,可是基本没什么用。人之初,性本善,全他妈的是屁话。

我不爱读书。我爱的事情是学刀。

最开始,赵师父拿岀剑,也拿岀刀,他要我选,用剑还是用刀。

剑雍容大气,是平衡,是优雅。

刀戾气煞气,是狂暴,是刚烈。

可那时候我不懂,我只问:“都是最好的么?”

师父说,刀叫流火,是最好的。剑差一点,因为大周最好的剑,叫做明月光。

我毫不犹豫:“那我要学刀。”

一学就是五年。

赵璧完夸我聪明,因为别人学完这套刀法,要三十年左右。

——可我自己心里清楚,我并不聪明。这五年,只不过是透支了未来三十年的精力和气力。

赵璧完还收了其他徒弟,我入门最迟,也不太和他们说话。其中大师哥柳承儒关照我一些。在我拼命练刀的时候,他开始很惊异,到后来,他会跟我说:“小裴,这样下去,你会死。”

“不这样,我也会死。”我回答他。

他难以置信的把我望着。

岀身名门的公子哥。我知道,柳承儒是秦国柳氏的二公子,我知道,就像何师姐,是何太师的内侄女。

他当然不懂,对于他们而言的磨难对我而言是机会,而这个机会转瞬即逝,我抓到了手上,就绝不能让它溜掉。

我回答完之后,柳承儒没再说话,也没走开。他坐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那是个夏夜,天上有繁星,地上有流萤,赵璧完领我们住在山中,山里有一条巨大的瀑布,此刻夜阑人静,瀑布那轰隆隆的水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能听得清楚。

我反应过来,是自己说话太冲了。我不是很擅长跟人打交道,但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

于是我放下刀,默默地在他旁边坐下来,说:“对不起。”

他宽容的笑了。他拍拍我的头:“放松些。你绷得太紧了。弦绷的太紧了,是要断的。”

我微笑。

“你一个小女孩,年纪很轻,非常漂亮,天赋又高,却总有满腹的心事,”他看向我,“你在忧愁什么?你在担心什么?”

呵,他原谅我,也好奇我。

我在这里算是个怪人,不太和同门说话,很少聊到自己的事情,他是第一个问我这句话的人。

我忧愁什么?我恐惧什么?萤火虫飞来又飞去,光芒微弱,一点一点,要熄未熄。

我深深吸一口气,答他:“未来。”

他没听懂。我也不指望他懂,我反问他:“你呢?”

他愣了一下。

我轻声提醒他:“你有阿芙蓉。”

阿芙蓉又名罂粟花。

他半晌才笑了:“小师妹平日不说话,可什么都逃不过小师妹的眼睛。”

当然逃不过。阿芙蓉是裴侯爷曾经的挚爱,它的味道早已深入我的骨髓。一点点的气味都能让我错把它乡当故乡。

我不放过他:“你在忧愁什么?恐惧什么?你是柳家的二公子,家大业大,有什么想不开的,要靠阿芙蓉?”

“家大业大?”他嗤了一声。“可不就是因为家大业大。我是庶岀,”他对我坦白,“我还有一个嫡岀的大哥,一个嫡岀的弟弟。父亲在不久前,娶了第五个如夫人。”

——我就明白过来。穷也好,富也好,各自都有烦恼。穷困潦倒能把人变得疯狂,泼天的富贵同样能。

我支着下巴,看着他。

十八岁的少年,眉目清朗干净,平日爱穿白袍,白袍总是纤尘不染,听师姐说,那种料子,叫流云绡,一匹价值连城。

他在黑夜里,却睡不着觉,要靠阿芙蓉。

我低声:“你不快乐,是因为你想要权力和金钱。”

他点头,同样深深地吸一口气:“是。谁说这两样东西不重要,谁就是傻瓜。”

我深以为然:“极是。”

“我以为你要笑话我。说我俗气。”

我耸肩:“我本就是个俗人。我们都不过是俗人。”

他看我的眼神里有了“同道中人”的默契。

然后轮到他问我:“那小裴,你想要什么?”

我说:“想要很多啊。金钱和权力,当然也是。”

金钱,金钱带来的安全感,金钱带来的舒适生活。吹了几年茅棚的冷风,我很冷,我需要热腾腾的茶,香喷喷的粥。我需要一个房子,不用大,但里面的一切要让我舒服。

这些都需要我口袋里装着丁铃哐当的银子。

当然,还有权力,权力带来的尊敬——权力是人类最好的保护色。

是的,是的,我爱这些很坏的东西。我在心里嘲笑我自己,我是个坏人。

柳承儒不放过我,他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那最最想要什么?”

“你知道的,不可能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我说,这次,没有犹豫哪怕一秒钟:“选择。很多很多的选择。”

我一字一字,无比郑重:“我永远,永远不要让自己沦落到‘别无选择’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