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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水晶宫海筮殿中,悲若盘膝端坐在一朵海花中,右手食指中指并竖,其余三指并靠在一起,举在面前,似在催动着什么术法。忽然,他身躯一颤,双眼猛然睁开,一下子放松,长出了一口气。
“大哥,如何?”李牧云问。
“这个云战不简单呐!”悲若挼着下巴道。
“怎么的?”
“他居然自己打断了梦境!”悲若不可思议道。
这场大雨不仅淋到了云战,也淋到了林升平和威尔斯。原本李牧云和悲若都准备好要出发了,这时他们三人的对话,原原本本地传到了李牧云和悲若耳中。
“算老子瞎了狗眼,居然信了他的鬼话!”待那三人散场后,李牧云一掌拍扁手边酒杯,破口大骂道,“这王八蛋还不如云战!”
“别急呀,说不定里头有误会呢?”悲若劝道。李牧云不信,仍旧不忿道:“能有什么误会?明明先前说好的两不相帮,这会儿就要出卖云氏旧族了!”悲若笑道:“那要不然你亲自去问问他?”
“啊?这……怎么去?”李牧云挠挠头道。
“当然是像那小子说的,升腾成雨降下去呗!”
“我不是水属性,溶解不了啊!”
“诶~!我有此权能,分给你一用不就行了!”
“不不不,这个先不急!”李牧云道,“有云战横插这一杠子,他现在想卖也卖不出去,眼下还不用急着找他对质,反倒是云战什么态度,需要好好确认一下!”
“有道理!”悲若点点头,同意道,“有什么好办法?”
李牧云也挼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抬头问道:“大哥,我记得你会托梦对吧?”
“对啊。”
“那我们就这样……”李牧云便将方才设想告诉了他,正是在云战的梦境中,幻化出先王和自己的模样,对他质问一番,再让他看看他的老部下什么遭遇,东云的老百姓又是什么遭遇。
一切都按计划有序进行,上述流程已经完整走了一遍,眼见云战还未醒来,两人决定再走几遍流程,定要让云战一辈子忘不了这个梦才行。哪知第二遍还没开始,云战便猛然打断梦境惊醒。
“要不然等他下次睡着后,再给他托一回梦?”李牧云提议道。
“不妥!”悲若摇了摇头,“像云战这样的强者,同一招数连用两次,必然暴露!”这话是实话,人的精神力与实力成正比,一旦强到了一定程度,便会对影响精神力的东西,产生强大的抵抗力,到了云战这种程度,梦境影响就会趋于无效。这一回能奏效,根源还是在于云战心神不安,再来一回,势必引起云战怀疑,导致自己暴露。
二人又是一番商议后,决定不再托梦,而是观察云战会做些什么梦,以此推断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然而接下来一连数日,云战居然没做梦,这让二人的计划毫无进展。
“天底下居然还有不做梦的人?”二人在一阵沉思后,齐齐感叹道。他两人一个是常年沉睡的龙王,做梦稀松平常;一个是整天心心念念,总想着匡复旧国的忠臣,正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描述,是以在发现云战不做梦后,发出了这一声感叹。
“那看看他这些天都在干什么吧!”李牧云道。
“看不了了!”悲若摇了摇头道,“本源之水传过一次信息后,就会自己回来,再想传就得再去一次。”
“那就再去一次呗!”
“没那么简单。”悲若有些无奈道,“如果是像之前在城里打安保队那样,那倒是随时都能再来一次,但我之前为了确保能把水落到云战身上,在雨云里掺了近四分之三的本源之水,虽然现在都回来了,但想要再来一次,就得再过上一个月……”
“那再托一次梦呢?”
“也得一个月……”
“不是,大哥,你可是龙王啊!怎么这么简单的事儿,要等这么久呢?”李牧云心里焦急,脱口而出道。
“这怪不得我啊!”悲若也很无奈,两手一摊道,“权能限制如此,怪得了谁?要是这些权能没有限制,天下哪儿还有你们人族的份儿?”
“倒也是……要等这么久,只怕黄花菜都凉了!”李牧云挼着下巴道,“不行,得想个办法!”说罢低头沉吟起来。悲若拍了拍他肩膀,道:“办法当然要想,但更该想想,咱们现在真正要做的是什么?”
李牧云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对啊,先前所做的那些事,只是为了解除误会,然而当听到林氏的使者将要到来时,自己的心思就起了变化,以致目标变得模糊。
现在悲若的话把他点醒,他确实要好好考虑下,该以什么为目的行事。又是一阵沉思后,李牧云抬起头来,坚决道:“也不用做什么选择了,两个都要!既要解除你跟岛上居民的误会,也要解决云氏族人面临的问题!”
“确定了?”
“确定了!”
悲若点头道:“很好,确认了目标,劲才能用对方向!接下来探讨一下,具体该怎么办?”李牧云也轻松道:“没那么麻烦,只要咱们解决了第二个问题,你跟海岛百姓间的误会,也会很快解决。”
“哦?你怎么知道?”
“想要解决云氏族人面临的问题,就得看咱们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结果?我打算把云战拉到我们这边,留在岛上,暗中积蓄力量。到那时,既然都成了同一边的人,那我们说话,他肯定得听,到时再把你们间的误会,掰开揉碎梳理清楚,这不就解决了吗?”
“有道理。什么理由能留住他呢?”
“很简单,活人能回去,死人就不能!”
“你,没想杀他吧?”
“当然没有,我可是拿他当亲兄弟!”
“好,那你兄弟便是我兄弟!说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虽然这一步很重要,但反而是最不着急的。”李牧云道,“云战实力强悍,要让他‘死’可没那么容易,得从长计议。”
“那就先计议短的吧,那个林升平怎么样?”悲若提议道。
李牧云点点头,同意道:“确实可以从他那里打开突破口,他掌握的那些信息,说不定能助云氏复国!”接着又沉吟一阵后道:“眼下大哥你的本源之水无法动用,梦也托不了,看来只能溶解进雨里去找他了。”
“好,现在就走!”悲若说罢,便掐起指诀,准备施法。
“不忙!”李牧云赶紧按住他的手,“你这术法不是得准备一整天吗?咱这几日一直在忙,都没怎么休息,还是好好歇一晚上,养足精神再出发吧!”
悲若同意了,还是命之前那三个侍女伺候他,自己则回了自己寝宫,再次招来幼鲸侍寝。总招幼鲸来,并非是她有什么特殊,只不过是她来水晶宫最晚,对悲若而言,新鲜感最强而已。
安眠一夜,二人神清气爽,次日一早,在演武场会合,分别对林景之好一番叮嘱,将宝珠交到照顾他的音螺手中,又安排好自己不在时的各项事宜后,这才来到海筮殿中。
悲若将自己的权能与李牧云共享后,二人逐渐化作水汽,穿过大海,缓缓升腾直入云中。在云中,二人慢慢聚拢到一处,找准孤儿院中林升平办公室的方位后,伴着豆大的雨珠,一点点落了下去。
林升平没有自己的家室,曾经的妻子,早已在那场政变中,被乱兵杀害,两个儿子也从此失踪,下落不明。自从来到这孤儿院后,他便把院长办公室当成了自己的住处,几乎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中,不再有什么物欲淫思,唯一的娱乐,便是打磨在海边散心时,捡回来的贝壳,把它们做成精美的工艺品。
由于林景之也一同失踪,原本该由他照顾的三个孩子,林升平不得不接手过来。他生疏地讲着童话故事,三个孩子却心不在焉,刚讲了不到一段,小泠就问:“景之哥哥怎么还不回来?”林升平脸皮抽了抽,道:“他有些事,要出门很久。这段时间,有院长叔叔陪你们呢,放心,他会回来的!”
翻开书来,又接着讲,没一会儿,罗斯又嘟嘟囔囔起来,说什么挖海螺、不陪他、言而无信等等,林升平又只得停下来,笑得身不由己,安慰道:“没事没事,叔叔陪你去挖哈!”
哄好罗斯后,林升平长舒了一口气,笑道:“你们两个娃娃呀,还真就没小阿流懂事,你们看,她就不哭不……不是,你又哭什么?这么不禁夸吗!?”
“他说过要带我去海里玩儿的……”阿流哭唧唧道,“院长叔叔你又只顾着罗斯哥哥……”接着她便不再说话,只默默流泪,待在一旁委屈巴巴。
林升平没怎么带过孩子,只觉得一阵头大,却又不能跟孩子一般见识,只能强压着烦躁,边对阿流好一阵哄,边腾出一只手在脑袋上按摩,还叫人把自己那些贝壳制品拿来,一人送了一堆,一直折腾到晚上十一点多,才终于把几个祖宗哄睡了。
前几天的事,一直在他心头,如岛上乌云般盘桓不去。他在自己屋里转来转去,步伐散乱,时快时慢,时走时停,直到夜深。
此时窗外,大雨依旧连绵不止,整个潮月里,至少有九成的时间是在下雨。林升平看着窗外,长叹不已,心里想着过往种种,先王、父母、族内兄弟、昔日故交,一个个浮现在眼前,他不止一次在心里问他们,自己究竟是对是错,然而注定得不到任何回应。
“如果是他在,或许就能把我骂醒吧?”林升平想道,正是李牧云,“唉!我当时怎么就被那家伙唬住了呢!?”这些天他不止一次懊恼,总是在心里复盘当时的场景,模拟演示了好多遍极限反杀的剧情,而每次模拟完后,又会在心中暗骂自己无能,如此反复循环,无限套娃……
每每在这样的心境下,他就会愈发思念李牧云。
今天晚上,情绪来得似乎更为浓烈,他甚至都看到窗外阳台上,浮现出李牧云那张鬼脸……
“嗯!?”林升平忽然回过神来,感到不对,一阵错愕。
“狗贼,吃我一拳!”
不待他有任何动作,窗户便“砰”的一声被砸碎,李牧云从外头飞将进来,一记势大力沉的火焰拳,猛捶向林升平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