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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鉴双手抱胸，倚靠着墙壁。
头顶屋檐的阴影完美遮住身形，他直勾勾盯着澡堂大门，眼里透着不符合年纪的阴冷。
他大姐是渔帮六长老正妻不假，但年老色衰，失宠已久，能让他免试入馆已是最大能耐。
大姐肚子争气，为六长老生过三个儿子，可惜两个早夭，皆没活过三岁，与他一般大的小儿子在十四岁时也不幸落水溺亡。
溺死的外甥天赋根骨都不差，在六长老的子嗣中能排进前三，若还活着，母凭子贵，大姐如今在家中的地位定能高上几层。
他的好兄弟也不至于被王霸那个憨傻吃货给顶了免试名额，以至于没能通过学徒选拔。
刘家早年靠大姐嫁给渔帮六长老的关系发家。
家里如今有两艘大型捕鱼船，经营着三间鱼档，一家布行，两家米店，家中良田千亩，依附刘家过活的渔民，伙计，佃户数以百计。
作为刘家未来的家族族长，刘鉴不缺钱，缺的是乱世中守护家财的本领与权势。
一技之长是人立根之本，不管哪个行业，师父教徒弟都会藏几手，更不要说武功了。
外人拜入横刀武馆，想学全一门武艺极难。
首先是学徒选拔。
通过选拔成为武馆十大学徒后才能晋升外院，成正式弟子。
正式弟子又分外院，内院，真传三等。
只有成为真传弟子，才能真正继承武馆衣钵，学到完整的武功。
正因为知道这条路的艰难，刘鉴才要花钱雇帮闲，帮他清理路上的竞争对手。
真传弟子他不敢奢求。
但只要成为外院弟子，他就能用钱将自己运作成内院弟子。
而一切的前提是他能拿下这一届的武馆十大学徒。
学徒中跟他一样靠关系免试进来的有二十九人。
王霸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有背景的他不敢动，最多打一顿，最后还得各凭本事竞争。
二十九选十，他有八成把握成为十大学徒。
但就怕出现张弦，江小鱼这样的意外。
意外必须死！
弄死张弦，他下一个要弄的就是江小鱼。
咦，不对，不能啥事都他干，其他人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江小鱼得让那几人去弄。
刘鉴心中算盘打的噼啪响。
下一刻，目光呆滞，傻愣愣看着衣裳齐整，迈出澡堂大门的张弦。
张弦环顾四周，一眼就瞅见了躲在阴影中的刘鉴。
视线快速掠过，张弦装作啥都没发现，径直往学徒屋舍走去。
刘鉴有背景有靠山，明着弄死，他也要遭殃。
还是得水怪身份出手，且让这家伙多活几日吧。
张弦走后，刘鉴回过神，压下心中惊异，进入澡堂查看情况。
他今天刚找的四个帮闲果然全都死了。
仔细翻看致命伤，那具胸口大幅凹陷的尸体让刘鉴惊出一身冷汗，身体更是不由自主的打颤。
大家都是第一天当学徒，为何张弦这般生猛？
刘鉴深呼吸，强压下心中的恐惧。
张弦不好除，除非请外院弟子出手，可外院弟子又不差钱。
等等，我为何要急着除掉张弦，他是学徒选拔第一，想除掉他的大有人在。
这根硬骨头还是留着给别人啃吧。
反正张弦又不知澡堂袭击是他安排的。
他完全可以将自己摘出去，袖手旁观，安静看戏。
我还是太年轻，冲动了。
刘鉴溜出澡堂，至于尸体，晚些时候负责澡堂清扫的学徒会清理的。
这事甚至都不会传出外院，毕竟武馆竞争就属外院学徒最激烈，每年都得死人，大家早习惯了。
回到大通铺，不见江小鱼，陈曲身影，看来两人在他出去后也去洗澡了。
外院男学徒八十九人，供这些男学徒用的澡堂自然不止一个。
明日还得早起干活，得早睡。
张弦和衣而眠，没多久就打起了呼噜，他平常不打呼噜的，看来是真累了。
江小鱼：“小六子，死人……”
陈曲：“嘘，他睡下了，小声点。”
江小鱼低声道：“没想到进来第一晚就死人了，而且一下死四个，尸体上的伤口你都瞧见了吧，出手的绝对是猛人。”
“死的四人身强体壮，不是一般学徒，那人一杀四，且都只用了一招，这人怕是早就有外院弟子的实力了。”
陈曲摇头：“寻常外院弟子没这么强，至少是外院精英弟子的水准。”
江小鱼叹气：“学徒里卧虎藏龙啊，出手之人多半是免试入馆的关系户，看来十大学徒的名号我是没希望了。”
陈曲：“不一定是关系户，也有可能是你我这样通过选拔进来的学徒。”
两人小声谈论，都没怀疑张弦。
张弦虽是学徒选拔第一，但要说一杀四，一招一个，怎么可能。
陈鹏好大伯死后第二十八日，卯时二刻（5:30）。
天未亮，张弦三人就被赵顺喊起来忙活早饭了。
早饭吃罢，洗了锅碗，时辰已是辰时三刻。
外院演武场的大鼓突然擂响。
坐着休息的三人原地蹦起，风一样冲出后厨，一旁的赵顺笑了笑，继续磨刀。
“嘿嘿，终于能学武艺了。”
“可惜我们一日只能学半个时辰。”
“要是能像外院弟子一样，打渔半天，学武半天就好了。”
“还不会跑，你就想要飞了，哪有那么美的事。”
“你们说，待会儿要传授我们什么武艺，拳脚还是兵刃？”
“横刀武馆以刀法著称，当然是刀法了。”
九十六位学徒聚在一起叽叽喳喳。
关系户也好，普通学徒也罢，大家都很兴奋。
等了半柱香，一位腰挎钢刃，着黑色劲装的熟悉身影出现在演武场上。
正是那寒江孤影，江湖故人，黄飞熊。
“黄师傅，是黄师傅。”人群骚动。
人黄师傅可是武馆真传弟子啊，竟然来给他们学徒授课，往年都是随便派一个外院精英弟子的。
人群很快安静下来。
黄飞熊二话不说拔刀出鞘，施展了一套基础刀法。
在陈鹏好大伯武痕虚影的熏陶下，张弦眼光有了十足的提高。
演武场中刀光霍霍，刀势凛冽。
黄师傅的基础刀法应该介于精通与小成之间，离小成不远。
“好！”“黄师傅刀法精湛！”“黄师傅，我们今天学刀么？”
黄飞熊收刀入鞘，环视一众学徒：“我刚才施展的基础刀法，有谁看懂了？敢不敢上来一试，别怕出丑，练武之人胆气最重要。”
也不知师父他老人家是怎么想的，竟要他一个真传弟子过来给学徒授艺，还要他重点观察两个人，叫什么张弦，江小鱼。
“没人么？你们的胆气呢？”黄飞熊激将道，给个面子，随便来一个，不然很尴尬的好不好。
学徒们面面相觑，有些倒是想上，奈何没本事。
关系户里倒是有几分本事的，可他们也不想上台，基础刀法再好能好的过黄师傅？
他们又不是天才，要是天才，直接找长老们拜师就成，哪用来武馆。
陈曲：“机会啊，可惜咱天赋不行，不然就能早早脱坑，直入外院了。”
江小鱼正要附和，就瞅见张弦离开人群，从兵器架上拿了柄铁刀上台了。
江小鱼咋舌：“小六子，小六子上台了！”
陈曲：“他疯了吗？”
“居然真的有人敢上台，哈哈，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这人好像是学徒选拔第一的张弦。”
“听说他娘亲差点改嫁给了鼍龙帮大长老，是不是真的？”
“事是真的，陈鹏要是没死的话，张弦如今倒是能和我们平起平坐，可惜，这家伙就没那享福的命。”
人群小声议论，说的都是张弦母亲与陈鹏的婚事，可见，大家都不看好张弦，只道他是个爱出风头的家伙。
“好，你第一个上台，勇气可嘉，待会儿午饭我吩咐后厨给你加餐。”
张弦的上台缓解了黄飞熊的尴尬，让后者对他好感大增。
“多谢黄师傅。”
张弦提刀抱拳，陈鹏好大伯的武痕虚影自背后缓缓浮现。
不同以往，这次好大伯手上多了把影刀。
“黄师傅，那小子就献丑了。”
“来吧，让我看看你记住了几招几式。”
张弦也没废话，拔刀出鞘，在好大伯的牵引下，演练基础刀法，刷进度。
半柱香后，叽叽喳喳的学徒全都闭嘴了。
看张弦的眼神就仿佛看见了鬼一样。
这家伙真的是人吗？
都是第一天当学徒，为何他张弦就这么秀？
黄飞熊直勾勾盯着张弦。
心中的震惊不啻于当年意外撞见大师兄与五师弟间的苟且。
“你叫什么？”黄飞熊颤声道。
“小子张弦，弓长张，弓弦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