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无名箭矢(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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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缕光穿透勒拿河畔的薄雾,异乡人的船随水波细微起伏,一晚的忙碌耗尽了最后的精力,连同年轻的村长,众人相互依靠着随着流水进入梦乡,除了掌舵的魏宁船长和他忠实的达达副手,只有我还伏在船头,久久难以入眠。

暗流推搡着,无名的船儿已然行驶在勒纳支流的中央,清晨凝结的雾气朦胧,仿佛千万幽魂,被勒拿河带动着,四处无风竟也流动开来,上下两条河流交叠着并行不知要将我们送去何方。

我又从口袋中拿出那只旧怀表,时针分针定格在午夜十分,大概那时我还在拆旧木板,它就已然停止跳动。

冰冷的指尖摩挲,将霜冻拂去,怀表夹层泛黄枯稿的照片上,熟悉的面孔渐渐清晰,记忆中她的笑容再次,栩栩如生。

等我从温暖的英国老家再次被送回苦痛的现实,怀表在我的胸口重新跳动,我的身上不知何时被柔软的毛皮盖住。

“哟,小子醒了,快来喝些热茶。”

泰特先生此时十分精神的与墨菲先生交谈着,注意到我后,将手中的杯子推到我面前。

此时我也口干舌燥,也没在推脱。

“感谢。”

接过杯子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啊,好烫!”

“哈哈,看墨菲,我早说过他会中招的啊。”

被土豆泰特的恶作剧吸引,年轻的村长也转向这边。

“昨晚真是辛苦你了先生。”

“小子,别太伤心,墨菲刚刚也是这样没个心眼,可不是针对你的。”

先晾着土豆,想着怎么接礼貌村长的话。

“怎么会,这也是我职责所在,我们大概还要航行多久?”

“一刻不停的,从日出到日落就能到达下游的渡口了。”

“这还真是久啊。”

“如果觉得无聊可以看看河畔的松林,在我还是孩子时,父亲运送皮草我总会偷偷跟着他,将身子藏在毛皮堆中,等到出发很久后在跳出吓他一跳,父亲每次都会训斥我,可他总是笑着说出这些,大概这样的路途他也不想孤身一人吧。”

“看那儿!这片雪原总不会让它的客人们失望。”

村长目光聚焦的地方,光穿透林间的间隙,在晨雾中慢下脚步,鹿群在断续的光柱间跳跃轮转,淡蓝的身影忽隐忽现,唯独那被冰晶装点,纯白无暇的雪绒鹿角没有一刻不在将我的全部身心夺走。

“那是雪原的精灵,即使全年没能捕获猎物,本地的猎人也约定从不伤害这些独属于这片土地的珍宝。”

“真是美丽啊,这样的鹿群这里还有多少。”

“大概只有这些了吧,想要在这里活下去,不管是对人还是动物,都不是件容易事,在我们这里神明总是注视着鹿群,趁这个机会许个愿望吧。”

“愿望吗?”

此时村长已经正坐,十分正式的将手扶在额头,口中默念着什么。

赶在雪原的精灵消失的最后一刻,我也许下了我小小的心愿。

“先生是从哪来的?”

结束路途上的小插曲,村长又与我交谈起来。

“伦敦,离这里可是相当远呢。”

“伦敦?是俄国的哪坐城市吗?比莫斯科还要远吗?”

“不不,我是英国人,要到伦敦大概比到莫斯科要远三倍吧,中间还要渡过海洋。”

“海洋?和勒拿河比呢?”

“那可没法比,大海可是没有尽头的,波涛更是汹涌,浪头高时就算是这最高的树也可以轻松吞没。”

“哈哈,之前我还担心你们会不适应颠簸的航行,见过那样的海洋的人又怎么会惧怕小小的勒纳支流呢。”

在村长面前我仿佛代表了整个文明世界,一股莫名的优越感促使我将我所知的一切先进的事物都讲给面前这个身着兽皮的无知土著,即使我们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区别。

“之前不是说我想要去莫斯科吗,可那些大城市的人总看不起我们这些山林里的人,即使雅库茨克那样的地方也是如此,如果莫斯科都是像您这样好的人,我也就不担心了。”

“怎么会,你的俄语相当标准了,即使莫斯科最年长的人大概也分辨不出。”

“这大概是我听过最鼓舞的话语了,我也是为此练习相当长时间了,但名字我实在拿不定主意,您会的这么多,不如帮我想个最合适的名字吧。”

原本活跃的思绪,瞬间挤做一团。村长还在期待的看着,河水倒映我扭曲的面容,我却没有半点头绪。

“是要带父亲看病吗?”

“是啊,即使再小的可能,我都想试试。”

“拉斐洛维奇,如何?”

冰封的松林逐渐远去,片刻的沉默后,是发自内心爽朗的笑。

“真是个好名字,祝福你小先生,愿您的善良能驱散阴霾,指明前路。”

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刻,拉斐洛维奇有他的义务,站在河畔目视我们消失在勒纳河的尽头,就是他与我们最后的告别。

无言的破浪声,是这段冒险后半程的主基调,在不可见的河床上,水流悄然加速,在魏宁船长的号令下,兽皮包裹旧木板赶制的“盾牌”被树立在右侧船舷,黝黑的枪洞,指向河东岸的密林,虽然只是片刻,可怖的敌人已经显露出他们的踪迹。

“人数相当多啊。”达达副手的感知依然敏锐。

“都打起精神,马上就要到狭窄河道了。”

我们在等待着,林中的他们一定也是,究竟谁是猎手,只有手中温热的子弹能够告诉我们。

在我们将要穿过狭窄水道,隐藏的身影终于显露在正午阳光之下,十数个幽魂从树林中飘出,有些破旧的衣袍将他们连同面容一同隐去,盖不住的是那些腰间的弯刀和粗制的弓弩。

“让我们离他们远些。”

随着魏宁长官的命令,小船缓缓向靠近西岸的方向驶去。此时灰袍人已经拉满弓弦,集结在东岸的河滩上。

近了,近了,几乎可以分辨出破旧衣袍上细碎的补丁。

“不好!”

掌舵的达达副手突然惊呼,伴随而来的是船身激烈的震动。猛然变化的暗流几乎要将船身横了过来,小船急速向东岸偏移。

来不及稳定射击位置,莫名的激流击碎了魏宁长官一切的准备。

“别管步枪了,快把盾牌再支起来。”

小船里已经乱做一团,即使刚刚还在指挥的魏宁长官,此时也被狠狠的拍倒在船舱里。

“快到这来。”

在箭矢袭来的最后一刻,达达将已经昏头的我拉进临时的掩体中。

尾羽划出尖锐的破鸣,坠入旋涡的中心,又传来箭杆被激流折断的声响。

盾牌外包裹的兽皮被轻易贯穿,只有包裹其中的旧木板抵挡住了这一轮疯狂的攻击。

我将身体缩在船舱一侧的夹缝处,达达则一边承受着盾牌的重力,一边操纵着船舵,舵杆已经到了它的极限,小臂粗的实木上,裂痕快速蔓延。

体态浑圆的泰特先一步在激流中稳定过来,在下一轮箭雨到来之前,快速打空了压满的弹夹,效果十分明显,相比于上一轮,箭矢的精度和数量都明显的下降了。

水流逐渐放缓,待宰的羔羊也有了反击的余力。

三杆步枪快速射击,愤怒的子弹击碎砾石,河滩上尘土与碎块飞溅,敌人的阵型瞬间被击溃。

“喝呀,愚蠢的混蛋们,你们就是这么欢迎我的?”

泰特的脸色红润异常,为了更好的射击视角他甚至完全暴露在盾牌之外。

“小子,别躲在角落里!快给我些子弹,该我们回礼了!”

恐惧几乎使我放弃思考,下意识的我爬到船舱另一侧的行李处翻找剩余的子弹。

与密集的枪声格格不入的尖嘨急速逼近,几乎与逆行的子弹擦身而过,一只不同寻常的箭洞穿了千疮百孔的盾牌,几乎是同时,一阵凉意从脊椎蔓延到全身,麻痹了我全部的感觉,随之而来的是裆部一阵湿热,我以为是我终于被吓尿了裤子,可掌心温热的鲜血与随之而来的阵痛证明我还远没有如此懦弱。

小船终于渡过激流,远离那狭小的河湾,船底原本已经发黑的血渍又被新鲜的血液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