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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什么呢？”
多爬几步的男生察觉她停下，回头埋怨道，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长长的石阶下一跪一起的身影。
沉默，震惊，不可思议。
真的，有人会一阶一阶一阶的跪到寺里吗？他不信。
看着那旁若无人，又那么坚定反反复复下跪的身影，林洁突然红了眼眶，低低的声音像问身边的人，又像在自言自语。
“你说……他求的是什么？”
没有犹豫，没有害怕，他就那么规规矩矩的一步一叩首，每一次下跪，带着满满的诚意，就他们这一愣神的功夫，那人已经跪了有二十多阶了。
看了看脚下凹凸不平的石梯，他，不会疼吗？
男生只是愣了一下，有些诡异的不服气，他就不信这人真能一阶一阶跪到寺庙里。
摆好手机支架，拿过女朋友的手机，对准山下，打开直播。
“你干什么？”林洁反应过来时，直播已经开始了，她下意识就想伸手抢手机。
一来，她根本没做直播的打算，二来，她的良心不许她这么做。
那道虔诚的身影，不该出现在娱乐视频里。
“林洁！”男生伸手拦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问道：“你想清楚，这也许是改变你命运的时刻，要是火了，你应该知道，结果是什么。”
她当然知道，她做梦都是她火了，在这遍地都是网红的年代，生存真的太难了，但是……
她不该以这样的方式，先不说火不火，她就觉得，她不该这样。
看出她犹豫，男生换了个方式，“也不一定会火啊，就当帮他记录下这个时刻而已，你看，直播间根本没几个人。”
作为网红，期待不火的，这算天下第一人了吧。
林洁闻言顿了顿，微微倾斜身体，果然看到直播间人数寥寥六个人。
一瞬间，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就这流量，似乎，也没什么好顾虑的哈。
林洁默不作声的看着直播间里那道身影，终究还是没关直播。
“主播怎么回事？谁家直播上坟的？”
只有六个人的直播间，还是有人忍不住打了字。
“楼上土鳖，你家上坟这样上吗？不懂就闭嘴。”
“看着有点眼熟，这莫不是……清香寺？”
“哦天哪！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相信那传言吧？”
“楼上的，什么传言？跪求跪求！”
“咳咳，说起这个嘛，我略知一二……”
有人想卖关子，已经有人快速的打出字来了。
“清香寺有个传言，如果有人真心想实现愿望，从山脚虔诚的跪到寺里，那么愿望可能真的会实现。”
“听着就不靠谱，这都二十一世纪，还会有人那么傻？”
“喏，直播间里不就有那么一个傻子吗？”
“你们还是太单纯了，现在的主播为了红，什么都做得出来，这明显是摆拍，为了博眼球的。”
直播间人数增加了五人，在线十一人，就着直播间里争论起来。
“我赞同楼上说的，你们也许不知道，清香寺可是足足一千六百阶石阶，而且阶梯上没有水泥，不光滑，凹凸不平的，他要是敢跪完，他这膝盖也别想要了。”
“多少？一千六百阶？等我算算，这相当于爬多少层楼梯了……”
“不多不多，也就六七十楼而已，还是跪着爬完的，小问题。”
“啧啧啧，这完全是拿命在求啊，我说那谁，是媳妇被人拐跑了还是怎么的？怎么那么想不通呢？”
直播间里热火朝天，长长的石梯上，那道身影旁若无人的起身，下跪，起身，下跪，仿佛是一台不知疲倦，不知疼痛的机器。
“也不一定是因为爱情，也有亲情的可能。”
“我敢打赌，就是爱情，爱情啊，谁碰谁遭殃啊。”
“话说，这主播是不是有点过于真实了？这都十分钟了吧，那人还在跪呢，不怕落下残疾？”
瞥见直播间里的发言，林洁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时间，确实过了十多分钟了。
刚刚还模糊不清的身影，现在离他们也就二十多个台阶的样子，林洁也看清了那个人的样子。
很平凡的五官，但透着一股很干净的气质，尤其是他有一双淡蓝眼眸的眼睛。
外国人吗？
看着又不像。
那人机械的重复着下跪的动作，林洁看到他每跪下一次，都会默念着什么，但因为有点远，她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嗯……外国人也信我们国家的神？”
距离拉近了，直播间里的人也看到了那张脸，尤其是那双异于国人的眼睛，格外显眼。
“该说不说的，这双眼睛很漂亮啊，很酷很酷的。”
“为了主播这双眼睛，果断关注了。”
关注列表上多了三个新消息。
林洁看着那三个消息，一时之间有点不知所措。
涨粉是她作为网红的执念，但她该怎么说那人只是个路人？说了之后，会不会脱粉？
突然觉得事情有点不受控制了，林洁心里有些心慌，尤其是不经意间看到直播间人数竟然到了一百多人，而且还有上升的趋势。
作为网红，她第一次有点害怕了。
“亲爱的，要不然我们……”转头，刚想说关了直播算了，毕竟粉丝再少，那也是自己的，但是照这样下去，后面的粉丝她可能控制不了。
万一脱粉，一切都将会回到原点，她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
她亲爱的男朋友却像听不见她的话一样，拿着手机，抬着支架，刚刚还气喘吁吁的人，此刻带着半人高的支架，噔噔噔就跑上了几十阶石阶。
支架一支，手机一放，直播画面里还是那个下跪的身影，哦，路边，还有个傻傻的女生站在镜头里。
后知后觉的林洁看到镜头，拧眉，往旁边站了站，确定离开直播镜头，抬头，深深看了一眼只关注直播的男生。
轻轻闭了闭眼，林洁转头，看向几步之遥的身影。
近距离看才发现男生很瘦，瘦到差点撑不起身上的衣服，但却诡异的很有安全感。
起身，下跪，膝盖落在凹凸不平的石阶上，他眉头都不皱一下，淡蓝色的眼睛里透着浓烈的深情和卑微的祈求。
近了，近了，林洁也终于听到了他嘴里念叨的话。
“愿她平安喜乐！”
起身，跪下。
“愿她所愿皆如愿！”
起身，跪下。
“愿她一生順逆，儿孙满堂。”
“……”
林洁听着有些好笑，人家说了愿望可能会实现，但你许这么多愿望，有考虑过佛祖会忙不过来吗？
笑容微微一顿，林洁看着男生，微微红了眼眶。
句句不提她，却句句不离她。
她是谁？
她又知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仅仅因为一个传言，抛却一切，放下尊严，舍命只求那缥缈的未知结局。
也许，他的愿望会实现，也许，他会当成别人的笑料，也许，他这样的行为仅仅只是感动了他自己，但那又如何呢？
爱一个人，可不就是头脑发昏的结果嘛，至少，他真心实意的付出过了。
男生路过她身边，目不斜视，一心一意专心的做着自己的事，不在乎她的眼神，也不关心别人怎么看他，一步一跪，虔诚而真挚。
“林洁。”
前方，她男朋友小声的叫她。
眼眸沉了沉，林洁沿着石阶边，躲着镜头走上前去。
“爆了爆了，你看你看……”男生惊喜的声音差点压抑不住。
走到手机旁，林洁看了一眼屏幕，直播人数竟然到了一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