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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花全身泛着白光,逐渐化作粉末消散,留下那句话后,栀子花彻底从客浅墨眼前消失。
客浅墨长长叹息一声,吐槽道:“一个死人还要扮作活人说话,这戏属实有些难演。”
从他的身后缓步走出一位女子。身裹素衣,长发披肩,黄金瞳色,此人正是栀子花先前在梦中所见的那位葬花的女子。
“辛苦你了。”女子走到客浅墨身边,“托你的福,又有能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了。”
“您为何不亲自出面告诉她这些呢?”
“因为比起我,她此刻更想见到的是你。”
客浅墨苦笑了一声:“可惜我能为她做的,也仅限于这些了。”
女子眺望着远方,平静地回应着:
“已经足够了。”
客浅墨也不再言语,站在她身边,一同眺望着远方。
片刻,客浅墨才向旁边的女子问起:
“所以,我们所处的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过去与未来的夹缝。”
“啊?”客浅墨被她这不明不白的回答整的云里雾里。
“不懂么?通俗一点来说,这里是我的【洞天】——【山河社稷须臾境】,它能够幻化和更改现实的模样。”
“【洞天】?那不是仙家的法术么?您莫非是仙家的人?”
“嗯……确切来说,我并非仙人。”
“那您是?”
“你的母亲。”
客浅墨一愣,随即笑出声:“您还真是幽默。若不是我依稀记得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或许我真的会信您刚才的话呢。”
“嗯…实际上…我是所有人类的母亲,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你。”
“冒昧地问一句,您的名号是…?”
“我想想……按照你们在古典里对我的称谓……”
素衣女子看向客浅墨,从她那双金黄色的瞳孔里,那种不可言喻的神圣感油然而生。
“福佑社稷之正神,天地造物之始母——女娲。”
栀子花再一次醒来时是在自己的床上,她没有对自己突然从澡堂转移到卧室感到奇怪,而是回味着方才的梦境。
她低头,看着那枚玉佩依然戴在颈脖间,上面的光泽却已焕然一新。
砰!门被猛地推开了。张嬷嬷带着佣人慌忙地跑了进来。看到栀子花坐在床边松了一口气。
“哎呦姑娘,你可吓死嬷嬷了。”
张嬷嬷赶紧走到栀子花身边,坐下来牵起她的手。
“你说你回来怎么不跟佣人打声招呼啊。急得嬷嬷四处找你。”
“抱歉…”
张嬷嬷指着那为佣人的“还有你们,怎么大个人都看不住,今晚饭你们别吃了!”
栀子花连忙替佣人们求情:“嬷嬷,不怪她。是我自己走得匆忙,没有告知她。”
“姑娘,你是不是不喜欢被人跟着啊?嬷嬷我是怕你想不开做些傻事才让你跟着你的。”
“没有这回事嬷嬷,放心吧,我还不打算这么轻易地结束自己的一生。”
张嬷嬷喜出外望:“姑娘你想开了?那就好,那就好……其实啊,楼里的姑娘很多曾经也和你一样,但最后也不得不接受了这样的自己。像我们这种人想要活下去,不向现实妥协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
张嬷嬷让佣人去厨房取来了一碗熬好的汤药,汤水墨绿。
“对了姑娘,你抽空把这碗汤给喝了。嬷嬷亲自给你熬的,喝了它能避掉不必要的麻烦。”
“哦…”
栀子花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还是喝下了。
张嬷嬷看着栀子花喝完,又和她聊了几句后,便带着佣人离开了……
——————
夜里,栀子花重新写了一封信,用蜡油封好。第二天清早她亲自去了一趟镖局,把那封信送了出去。
回来时,栀子花偶然路过城边,看见很多百姓穿着破旧的衣物带着行李走在大街上。城边的房屋被人拆解,周围的人全部被赶了出来,包括之前栀子花去的那条贫民窟。
城墙上打着木架支起某种炮管一样的器具。城里所有的工匠都被带了过来。栀子花听旁人说,这是在修建什么防御工事。
其中当然也有不愿离开的人。士兵们拔出刀剑吓唬他们,他们脸色苍白平静的宛如僵尸,依然坐在原地烧着火,于是他们被士兵们抬起来丢出房屋去。
栀子花站在一边,混在人群里,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世上她改变不了的事有太多,尽管她的眼睛有着那样的能力。
城里的弩机和炮塔开始修建了。修筑工事的匠人们几乎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这事上。城里的官员也优先处理这类事项。
肖龙带着军队在城外5公里外的开阔地带设立了一处军营,带着大部分士兵驻扎在这里,在五行山周围落下了法阵,准备在【太子】复苏时发动第一波攻势。
在此期间栀子花仍没有收到任何回信。
那一天,栀子花照样穿着华服在戏台上唱戏,突然感觉到身体不适一阵恶心,险些吐了出来。一直忍到演出结束,她才回到房间休息。
她起初并没有在意,以为是自己没有睡好,多休息几天就恢复状态了。
可接连几天里,她连续出现了同样的征兆,常常感觉到头晕、乏力,连饭也不想吃,小腹隐约传来不适。
张嬷嬷让人将栀子花扶到房间,请来城里的大夫给她看看。
诊断的结果是:栀子花怀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楼里能来的姐妹全都赶到了栀子花的房间。
张嬷嬷把大夫拉到一边问道:“怀上了?你确定吗?”
“确定。这位姑娘的确是怀上了,甚至胎儿已经有了雏形。”
张嬷嬷说:“这怎么可能?之前我也给她吃了药作预防啊。怎么还是怀上了?”
“或许是药效不够强。”
“不可能啊,楼里的姑娘都喝的那汤。效果一直很好啊…”
“那就是计量用少了?又或者你把它和其它的药物弄混淆了?正常情况下,那药水的颜色应当是浊黑色。”
张嬷嬷仔细回忆了那晚栀子花喝的汤水颜色,汤水墨绿。
“坏了,我莫不是错将百灵草粉倒进了锅里。”
张嬷嬷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看了眼栀子花,她坐在床上低着头,没有任何表情。
楼里的姑娘们聚集在床边,牵起栀子花的手,无声地陪着她。
大夫这时从衣袖里取出一个小盒子,说道:
“我这里有一副堕胎药。药性猛烈,效果极强,入药后三日内便出成效。但姑娘体内的胎儿已经成型,服用此药无异于抛舍一条性命。况且此药会对身体造成副作用,服用后姑娘终身或许都无法再生育。”
大夫将那那盒子递给张嬷嬷,说道:“如何取舍便由你们决定了。”
说完,大夫离开了。
张嬷嬷将楼里的姐妹叫了出去,自己独自和栀子花待在房间里。
“姑娘啊,你刚才也听到了,你的体内有个孩子。我想,那多半是你和肖龙将军的。”
“……”
“嬷嬷知道你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事情已经发生,现在我们该考虑的是如何解决当下的问题。”
张嬷嬷手里拿着大夫交给她的那个盒子:
“这是刚才大夫给我的堕胎药,只要你同意,我立马让人去把水端上来让你服用。”
栀子花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但她向张嬷嬷问起:
“服用之后,孩子会死掉么?”
“当然,体内的孩子会被打掉了,可能也会留下后遗症。”
栀子花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也似乎在抚摸体内沉睡的婴儿。
“可惜他来到这世上,却还没有见到过世间一眼。”
“是啊,也只能怪他命不好,但这是没办法的事。”
“命不好么…”
栀子花沉默着,或许正如张嬷嬷所说的那样,喝下那副药后,她心中的负担多少会减轻一些,她可以不再背负那晚的阴影活下去,只是可惜了这个苦命的孩子。
但栀子花的心中始终浮现着一句话:“别去信命,信你自己。”
栀子花抬起头,坚定地看着张嬷嬷的眼睛:
“嬷嬷,我想把他留下来。”
“姑娘,你可要想好了。这是你和肖龙将军的孩子,你真的不会介意吗?”
“他是谁的儿子不重要,他是谁才重要。一个人就算是坏人、魔头的子女也不要紧,重要的是他自己的选择,他的道路应由自己走出,是要拥抱阳光还是跌入深渊。”
栀子花再次向张嬷嬷请求道:“让我留下他吧嬷嬷,这是我一生的请求。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唯一能留下的痕迹了。”
张嬷嬷再三考虑着,最终还是狠下心答应了:
“好吧。”
三个月后,栀子花躺在床上满头大汗,房间内传来她的呻吟声。门外的姐妹焦急地等待着,张嬷嬷耐不住地来回踱步。
不久,房间内传来了接生婆的呼喊声:
“生了生了!是个男孩!”
……
垢土历1408年,祁羽诞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