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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花继续向巷子里走进去，按着那位老婆子说的，她来到左边第二间屋子，推开门。
里面光线较暗，墙壁上破了个大窟窿，少许光线透过缝隙进来，在地上旋出光晕。三四个女子倾倒在墙壁，还有一个靠在门前，闭着眼。
她们身上都只裹了一层布，抱着腿缩成一团。
栀子花走到门前的那位女子面前，她闭着眼睛，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便伸手去摇了摇头，碰到她身体的一瞬间，栀子花的手迅速收回来，因为那具身体已经冰凉。
“她已经死了。”
后面有人说道，栀子花回头看去，有个女子睁着眼睛看着她。
“昨晚受了风寒，加上高烧，半夜呻吟了一会儿便没了动静。现在估计已经死透了。”
那女子对着栀子花打量了一阵，认出她是楼里那个新来的姑娘。
“你来这里干什么？”
“来给你们送些吃的。”
栀子花走到那女子身前，她的身边还躺着两个人，不停地发抖，脸色通红。
栀子花问道：“她们怎么了？”
“患了绝症，病发了。”
“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们？”
“没有办法，除非有奇迹发生。”
女子的语气平淡地似乎早已预见了自己的死亡，栀子花听了一阵心寒。她蹲在女子的面前，将竹篮摆在前面，掀开白布，拿出里面的馍馍和煮好的白粥。
栀子花盛起一碗端给面前的女子，女子撇了一眼，没有说话。
“吃一碗吧，暖暖身子，对病情或许会有好处。”
女子一把抓住栀子花的手臂，表情狰狞，张大嘴一口咬在栀子花的手臂上。
疼痛让栀子花神经反射收回手，上面留着深红的牙龈。盛满白粥的碗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碎成一地。
面前的女子眼睛中布满血丝，瞪着栀子花，疯了般向她吼道：
“你给我滚！我不需要你可怜！”
对于吃了上顿见不着下顿的人，临死前的施舍不过是缓解她们心中的苦痛。女子看着身边发抖的同伴，她心里很清楚，今天是她们，明天就会轮到自己。她们会死在这座屋子里，死后连一座墓碑也不会有。如此，这一顿饭又算得了什么，让她多活了一会儿，然后又会死。
栀子花捂着手臂上的伤口，错愕地看着她。
“滚啊！过你的富贵日子去！都给我滚！”
女子抓起地上的碎碗往栀子花丢去，栀子花下意识将手臂护在身前，瓷片飞过划伤她的手臂。
栀子花退到门外，女子才停下来，喘着气。栀子花站在门外观望着她，将竹篮放下门口，关上门默默离去了。
栀子花回到楼里，那些刚起来的姑娘们见到栀子花手臂上的伤口连忙让佣人拿来医药，给栀子花涂上，顺便问起这伤口的来源，栀子花一五一十地告诉给她们。
“哎哟妹妹啊，你怎地有这闲工夫？连自己的生活都难保了还有心思考虑她们啊？虽说她们曾经也是我们楼里的姐妹，但出了这道门就不是一家人了，何必为她们操心那么多。”
“......”
“若是因为情谊上过意不去，那整条小巷子的人我们都要同情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家哪有那能力？”
“官府的人不管他们了吗？”
“他们哪还会顾虑这些？要不然说肉食者鄙呢，你可瞧见呢，光是晚上来逛楼的官爷可不少呢。”
“那这些人的生命也太悲催了…”
“人活着就是这个命，你得认。”
栀子花低着头，眼神迷离。在佣人为她上完药后自己回房间了。栀子花坐在梳妆镜前，看着手中的黑曼陀罗花玉佩发着呆。
此时楼下，一位身着官服的人带着一队人马走进楼里，那些人各个腰中挂件，阵仗之大，把楼里的姑娘都给吓住了。
带头的走进来理了理衣襟，扯着嗓子吼道：“张婆子！！！人呢？？？”
带头的又喊了几声，听到楼上传来几处的脚步声。
“来了来了。”
张嬷嬷踱着小步，笑着脸从楼梯上慌忙跑下。
“哟！几位爷！今天这么早来啊！我先叫几个姑娘陪着你们啊。”
带头的抬手拒绝说：“免了，我这次来是谈正事的。”
带头的抽了根板凳坐下，叼起烟，张嬷嬷用眼神示意旁边的姑娘把茶水给人家掺上。
带头的说：“过些时候肖龙将军就要来我们这里准备垢神的讨伐了，全城的人都要出门迎接，这是上面的命令，这次方圆百里的军队都归他调度，他一句话就能让你我掉脑袋，所以你给我把那位爷服侍好了。出了岔子，你这生意也别想继续做了。”
张嬷嬷忐忑地回答道：“是…是。”
“还有，从今天起楼里不准招客，姑娘们打扮好看点，不光是肖龙将军，他那些手下将士也不能怠慢，一直到讨伐战争结束他们离开为止。”
听到近期不准招揽客人，张嬷嬷便来气了，不让她做生意这不是要了她的命么。但她也不该吱声，只得在心里抱怨几句，表面上还是答应了。
带头的又说：“对了，那个戏子呢？这些天叫她也多出来亮亮相，多唱几出戏。把将军服侍好了，他自然会向上面说我们的好话，到时候你们楼里的好处少不了。”
张嬷嬷一听，这就来了精神，连连答应道：“好好好！几位爷放心！这事婆子我定给你安排好咯。”
“嗯，那就先这样吧。”
带头的站起来，招呼着手底下的人准备离开。
“哎！几位爷，别着急走，再和姑娘们玩会儿啊！”张嬷嬷喊道。
“免了，这些天没空享受这些。”
那一队官府的人马离开了。张嬷嬷撅了撅嘴巴，没好气地嘀咕了几句。
楼里的姑娘听说了要打仗，焦虑地议论起来。张嬷嬷挥舞着手上的绢帕，安抚着她们说：
“哎呦姑娘们，你们操这闲心做甚，天塌下来有当官的顶着，就是那垢神来了也轮不着我们去对付。听见他们刚才说的没？赶集做好准备，亏待了肖龙将军，你我都是要掉脑袋的。”
楼里的姑娘们在张嬷嬷的吆喝下散开了。张嬷嬷叹了口气，径直走向栀子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