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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
冥境
覆着面纱的鬼姬伸出纤纤素手,半跪在地,将阴司的奏折递在阎王殿主前。
面容阴沉,眉刹锋利的阎王瞥了眼前的折子却未接。他漆黑的眼盯着鬼姬,脸上隐约浮现一丝诡拘的笑,他伸出长手想要触碰鬼姬。
鬼姬却反射性一抖,猛地低头。
阎王的手停顿在空中。鬼姬发觉忤逆了殿主,颤颤巍巍抖着身子,朝阎王不断磕头,声调细弱到甚至变音,哭喊着“殿主饶奴一命。”
妙树踏进冥境阎罗殿,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令鬼都有压迫感的场景。
阴森森的阎王殿,殿门口有牛头、马面二鬼握兵器掌守。
没有受殿中阴冷的气氛影响,妙树定定地上前行了一礼,无视了牛头马面二鬼在后面相互挤眉弄眼的表情,她将鬼王召令送到阎王跟前的木桌,阎王没有理地上的鬼姬,神色懒洋洋地看着妙树往来的动作。
所谓鬼王召令,是冥境中等级最高,实力最强悍的鬼王,朝各鬼殿殿主发出的面见号令。
冥境有十阶层,每段阶层之间往来条件严格,唯有传音厉司才能送达各层之间的重要信息,而妙树,便担负了传音厉司的职责。阎罗鬼殿正处于冥境十阶层的第五层。
神秘的鬼王殿处于冥境十殿之上的空间,据别的传音厉司说,是比这阎王殿更广阔神秘的境域,而唯有五位殿主才能面见鬼王。
阎王挑了挑眉,抬头看了眼仍像往常蒙面纱的妙树,他一手指着仍哆哆嗦嗦的鬼姬,撑腮朝着妙树:“怎么如今的审美都是这样?”
妙树:……
她戴着面纱,只是为遮挡了旧日左眼眼角被伤的疤痕,然不知如何传到周围小鬼耳中变成阎王主好色,尤其热衷玩弄女姬,于是女姬们都戴上了面纱,防止被阎王看中,久而久之面纱发展了很多新款式,变成了一种时尚。
妙树不知怎么回答这突如其来的询问,转移话题,将鬼王召令之事禀告上去,即欲退下。
阎王听了轻嗤,一手即扯下鬼姬的薄纱,劲瘦的手指骨节掐上了鬼姬的细颈,他幽黑的瞳孔中,倒映出鬼姬惊慌失色的情形。
随即他的声音幽幽地、不带一丝音调地响在妙树退下之前:
“小厉司,你说这位美姬,又是谁派来的奸细?”
妙树发现了那鬼姬纱角材质的不同,鬼域化怨气而生,寻常的面纱根本不会在此出现,越是寻常越是反常,而她都看得出,阎王主更是一眼看穿。
妙树不慌不忙地抬眸,看着一身黑袍的阴冷殿主捏着那婀娜多姿,可惜已五官惊得要变形的鬼姬,她无心欣赏这种酷刑场面,道:“禀殿主,小司还要将鬼王召令传达到其余殿层,可否先行退下?”
阎王看似随和地笑了笑,却冷冷吐出两个字:“不可。”
妙树心里冷笑一声,果然这些鬼脑子都有问题。
好像顺带也把她自己骂了。
鬼姬呼吸急促愈发挣扎,最终脖子被咔嚓一声折断,身躯便快速化形,变成一缕黑烟,快速飘进阎王的脉中。
冥境的规矩,便是如此不可理喻,强者高位,位高者强。
每个鬼魂都是一股怨气,魂魄死去,气便自动归入噬魂者身上。
阎王拍了拍手,走下台阶,曳地的黑袍长摆铺在冰冷的凉地上,掐灭一个魂魄后,他的心情似乎不错,他来到妙树跟前,盯着她的双膝问:“这一双腿都废了啊,还痛吗,小厉司。”
没话找话。
妙树顿了下,来到冥境百年,她总是能听到各种各样的问法——
“你这腿怎么与忘川畔的石头老爷一般啊?”牛头马面二鬼哈哈大笑。
“要不要喝碗汤补补钙?”奈何桥的孟姑笑着朝她热情招手。
“跳绳长高,来试试不?”黑无常鬼擒着阴司锁链,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的腿是废了,不是没开始发育。
妙树覆着面纱,嘴角懒得装笑,毫无生息地站着:“不痛。”
身长八尺的阎王有恶趣味:“没事,本君瞧你有眼缘,不如当本君的美妾?”
妙树退后两步,躲过阎王的手说:“小司怎配殿主如此高看。”
她行了一礼。
阎王睨了睨她,倒没出现像刚才那番残忍捏段鬼姬脖子的情况,他转身倾靠在宽大的殿座上,幽幽的瞳孔盯着她:“小厉司心气挺高。”
他伸手,修长的指甲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小圈,黑烟似的怨气便流动起来,直直向妙树右手飞去,猛地套牢在她的手腕上。
妙树看着这番瞬间的操作,用左手快速摸上这黑滕镯,却卸不下来。
阎王笑了:“不识抬举。”
“你练的灵力都会被吸入此镯,”他懒懒地抚了抚黑袍袖的褶皱,“本君很好奇,你这来冥境短短百年的小鬼魂,是如何爬到传音厉司这个位置。”
阎王已对她不满。
出了第五殿,妙树的步伐走到奈何桥畔,如往常般靠坐在幽桠树下,听着亲切的孟姑吆喝着过往桥畔的魂魄一个个喝汤前往转轮世。
妙树抬手,用力扯了扯那颗镯子,果然无用。她望着奈何畔对岸那转轮的灵门,闭了闭眸。
魂魄累了无需休息,但妙树靠在阴凉的幽桠花下,以枝桠靠背,吹着阴风,这是她无法改变的,很久很久以前带来的习惯,接着她迷迷蒙蒙地想起百年前的一些事情。
她想起了曾经的师尊。
她的师尊很厉害,是仙境两位战神之一的衡应仙尊,仙尊得到仙境上至天帝的二殿公主的青睐,甚至竟能被扫洒各宫的仙姬美议不休,很大的原因是她的师尊长得俊逸无比,且仙术高强。
她曾问过师尊,得知原来她是衡应征战北渊上垚古地后得到的一块神器——七宝妙树,是西方菩提尊者遗留的炼器。
没想到的是最后器物吸食仙境灵气,修成了灵物。于是她被唤为妙树。那是她的来源。师尊对她好,他的细心无微不至地渗透在生活中。
他在她不小心闯入古兽的秋溟渠时候,全力强势地护住她的身躯,片刻不停地将灵力输入她的躯体,稳定她的元神,最终却是耗费了他近三百年的仙修,清袍隐下被古兽攻击的血渍和窟窿。
他在星辰满挂的夜晚挑灯为她锻造了一把冰玹剑,教她七茗剑术以自保。
他在她觉着天宫无趣时,私下带她下凡境领略凡俗间的上元佳节,还买了双并蒂莲心的锁锻,轻轻挂在她的颈上,说保护她。
他在她做噩梦嘟囔着说想家的时候,将她揽在怀中说:“小妙,这里就是你的家。”
天帝的儿子羽肖殿下在那天造访衡应的清泫阁时,笑着对衡应道,他觉得妙树这小灵物甚是有趣,不如赏他个人情,让他带回四洵殿去。
而她呆呆地处在这尴尬的情形中,瞧了眼清俊的四殿下,她僵硬地转头望向衡应,却看见衡应罕见地对外人冷了脸色,她听见师尊说道:“妙树是我清泫阁的人。”
那片刻,她心中察觉到一丝微妙的感觉。
她和师尊,到底与别人有些不同的吧。
可她后来欣喜地做了师尊喜欢的那道藕粉芙蓉酥,轻快地踩着夜晚天宫荧灯洒在地上的影子来到清泫阁门前时,却听见天帝二公主苍滟殿下娇美矜持的声音响起:“衡应,你是爱我的,对吗?”
十足悦耳,可在她脑海中却十足刺耳。
不知是清泫阁外风有些凉,还是她心中有些冷,她端着那叠芙蓉酥,在窗阁前看到娇倩女姬的手环绕在青年肩上的淡影,双影交叠缠绕着。
她有些茫然。
……
再是后来,是她被禁锢法力扔进炼器炉中,低低呜咽地叫着师尊却无人理会。
可她哪里会不知道,正是衡应亲自将她抛入炼器火炉的啊。
她的容貌被毁,双足废绝,躯体刻下了炼器炉的印记,久久摆脱不掉。
恨意如丝,紧紧束缚她的身躯。
疼,太疼了。
她忍不住低声喊了出来——
眼眸忽地睁开,眼前视线模糊,她没注意到身前站着的身影,那人却暗含着探究的眼神,在她未曾反应过来的时间里,目光锁定在她的身上。
而她手上青筋暴起,手竟紧紧掩住了左眼的伤痕,脸旁还似有很久以前的灼痛。
缓了很久,她慢慢放下手,醒过神。
她拍了拍幽桠花掉在身上的碎物,抬眸看向奈何桥依旧热闹的场景,还有孟姑没有停歇的吆喝声。
百年之前事,倒像一场梦。
察觉另一面有人,她心中警惕,转头一视,竟是冥境厉司白无常。
妙树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子,朝白无常行了一揖:“无常大人。”
一身素白,面容俊皙,冥境之中无第二者这种穿着打扮的人,且无常经常外出任务,认出他的身份也不奇怪。
白无常淡淡一笑,垂眸看了眼地上:“女郎好像掉东西了。”
妙树表情有一丝微怔,反射性摸上自己的脸颊,触碰到皮肤她一惊慌,用手掌盖住了左眼角的伤痕,果然是面纱掉了,她恍神许久却没有发现。
妙树尚不及言,白无常却走前捡起,将面纱递给了她。
妙树接过面纱戴上,道了声:“多谢大人。”
白无常看了她一眼,好像只是单纯问了句:“无事,女郎似做噩梦了?”
妙树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熟络,勉强答话:“魂者无梦,大人可是说笑了。”
无常顿了顿,似乎带着一丝嘲意:“是,魂者确实无梦,我在人间穿梭许久,记岔了。”
无常看见妙树手上挂了串黑镯子,指了指:“阎王的东西?”
妙树垂袖,正烦心这件事,闻言有些讶然,她伸出手腕问:“大人认得?”
无常点头:“噬魂镯。”
妙树试探道:“大人见多识广,可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它吸取我的灵力?”
阎王此举,多半是变相地折磨妙树,一个鬼魂没有灵力,就如同海里的鱼没有了水源,迟早油尽干枯。这也是他向来的恶趣味,不把生灵放在眼中,偏偏还是有权有势的殿主。鬼魂的魄命,就如那日阎王殿中鬼姬的脆弱,在强者面前只是蝼蚁而已。
白无常右手捏了个诀,白烟缭绕之下现出一颗戒花,他道:“白羽戒,能暂时保护魂体,不受外物侵扰。”
妙树定神,看见了他手中的那颗白羽戒,戒花自动飘浮,慢慢缠绕上她的食指,渐渐隐成透明颜色。
在他抬手之际,妙树看见无常的手腕上有白刹色的刻印。
鬼魄一般都是黑色刻印,怎会有这种颜色。
她隐下心思,感受了下手中戒花,似乎魂力确实没有再被镯子吸食,她向无常道谢,却也问:“大人有何条件?”
总不会平白无故赠与她。
“厉司聪明,我确实有一事需要你的帮助,但不是现在。”白无常拍了拍掉落在衣袖上的花瓣,“先告辞了。”
没唤女郎,反而直接点名她的身份,说明白无常也知道她了。
境的鬼厉洞察人心。
而无常化风而去,地上浮着的幽桠花瓣扬起。妙树有点愕然,难道是从阎王那个坑又跳入了白无常这个坑吗。
她又想起无常手上的那个刻印,熟悉得很,好像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