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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祖先,自茹毛饮血的时代开始,与自然博弈为生存努力而勇敢的活着。直至如今人类依旧依旧遗传着这种古老的精神,无论是为一日三餐奔波的普通人还是身陷缺陷的残疾人,他们拼搏着,不向艰难的命运低头,他们是时代的勇士是自己命运的英雄。
……
落日缓缓流下,道别的夕阳是短暂的黄昏,它为星辰和月亮铺路,等待着夜的降临。旅人好像从天而降,踏着一地的金黄,带来一阵香甜的微风。
这是一个样貌普通的青年,穿着黑色风衣背着一个迷彩色背包。他穿过喧闹拥挤的人潮,走在还带有白日余热的柏油马路,最后绕进小巷,走近一栋破旧的房屋。
应该就是这了。青年加快了脚步,却又在门前停下来。我来晚了吗?青年疑惑,房屋实在太破旧了:窗户的框架已经生锈,玻璃上蒙上的灰尘足以作画,大门敞开着,轮轴痛苦的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进入房间,里面是不出意料的凌乱,各种垃圾填塞了客厅的角落,带着发酵的臭味扑面而来,和待在垃圾站没什么两样。青年无奈,只好从垃圾山里矮子里挑将军拿出一把有靠背的椅子,摆在外边,与逐渐升起的月亮一起,等待主人的归来。
繁星如同点缀在黑色羊绒布上的钻石,在高空中熠熠生辉。过了许久,在路灯的照映下一道拉长的影子渐渐靠近,等看清来人的脸庞,青年轻笑着问:“大叔,我找林文有事。”
那人愣了一下,说:“我就是林文。”
“当然,我知道你是林文,我也知道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青年悠闲的背对着林文,“向我发问吧,我将回答你的一切。”
良久的沉默后,大门重重关上,先前还在发出痛苦悲鸣的轮轴,此刻也吱呀呀的笑话青年。青年自嘲般笑笑,他站起身,向屋子点点头,随后消失在夜幕之中。
林文靠坐在床头,漫无目的的盯着眼前的墙壁,墙壁已经发黄发潮,还有一小块地方保持白亮,以前那是挂着家人照片的地方,他今天刚从墓地回来。
林文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天麻木的活着了,也许下一刻自己也会一觉不起,离开人世。
那该有多好……林文由衷幻想。在短暂的二十年人生里,他亲手埋葬了父母,恋人,相依为命的弟弟,落得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地步。命运像是对他开着残酷的玩笑,带走他的至亲至爱,独留他一人苦苦支撑,就连简单的自杀,也总是因为各种巧合而失败。索性就这么活着,肉体的损伤是可以无视的,可精神的折磨如同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心头,时刻刺激着神经。
“呵呵,人生啊。”林文痛苦地闭上眼,一恍惚睡了过去。
有多久没有做梦了?大概是弟弟走后不久吧,每天是闭眼睁眼度过一天,浑浑噩噩。
在梦里,林文再次梦见家人,不过这次竟然是林文不存在的另一个情况:父母健在,弟弟长大成人,喜欢的姑娘穿着婚纱嫁给了别人。这个过程里,他以旁观者的角度目睹了一切,不由得悲从心来。
若是他一开始就不存在就好了……即使深处梦境,强烈的悲伤一样震动了内心。寂寞如钢刀,刺痛我心房,每次深夜里醒来的时候,漆黑的夜空里月光下只有影子陪伴着,而那影子,也是黑的……
“想死吗?”
梦里人群散尽,只留下他一人独自孤坐,一个慵懒的声音传来,林文回头却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那就来找我吧,记住千万不可以停下来。”
林文四处张望,周围场景开始融化,接着开始旋转,顷刻之间变成了一个大型旋涡,就要把林文吃干抹净。
弥漫的白雾映入他的眼眸,粘稠,模糊,并且无边无际。
雾气如流水般淌动,勾勒出一个个模糊的框架,一个惊天大浪袭来,犹如一个巨掌拍在沙滩一般淹没了框架,浪水过后,一个个真实场景出现。
第一个场景,一对中年夫妇冲着孩子道别,他们身穿着白色西服,背后是一辆红色小轿车。林文非常清楚它的结局:撞在一辆酒驾的卡车上,连同上面的人。
随着汽车发动引擎驶出林文视野,他默默回头,却看到另一番画面:同样的中年夫妇,穿着黑色的礼服还有漆黑锃亮的汽车,他们微笑着,向林文招手。
“爸,妈……”林文瞬间哽咽,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滚落,在侧脸留下一条痕迹。
不要过去……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林文唤醒,林文怔怔望向他们,崩溃的大声喊道:“不可能,你们已经死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辆远去的红色轿车突然回头,加大油门如同野兽一般冲向黑色轿车。巨响之后,车窗缓缓摇下,浑身是血的中年男人探出车窗,他的嘴唇颤动着,艰难地说:“林文,快走!”
“你要我怎么怎么走!”
林文跪伏在地,哭的近乎晕厥,当死去的至亲突然出现在面前,甚至是为了保护自己不惜再死一次,况且自己还要眼睁睁看着,这样的惨剧如何不使人癫狂?
最终,林文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带着痛苦和泪水踉踉跄跄离开了,这个过程里,他一次都没有回头。
林文用手捂住眼睛,感受到大脑因缺氧而眩晕,他的呼吸沉重的堪比破旧的风箱,直至阳光再次照耀,林文忍不住向后看去,不出所料只剩一片空白。
“阿文,我们要去哪啊?”
这是一道稚嫩的童声,引得林文心头一颤,当林文哆哆嗦嗦像个癫痫患者似的转身,小家伙站在那里,身上蒙着世界的阴影。
父母死后,林文便把弟弟小优带到了乡下。
那时候很热了,林文拉着小优在街上走,热风呼呼地往脸上扫,越走心里却越冷,想着从前幸福的一家现在只有两个了,心里的苦连叹息都没法了。
走到一家超市,小优突然响亮地喊了一句:“我不想吃冰棒!”
喊完小优跑到林文面前,眼睛一眨一眨,两只手紧张的搓着。
“这个场景……”林文呢喃着,看向小优,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好,我们吃冰棍!”
他们回了乡下,小优说是脚疼的厉害,竟然自己在老家的厨房里点火烧水,洗了个痛快的澡。夜晚睡觉时,小优自己把脚架在墙上,林文见弟弟小小年纪会照顾自己,忍不住心里一酸,这不是他这个年纪该经历的。
在第二天早上,小优起来就说脑袋晕,林文见他脸色不好,以为是没休息好,便告诉他:“你再多睡会儿。”
林文如同过去一般,找了乡下接待的活儿,在回家的路上顺便给小优带了一把小扫帚。
说起来小优已经七岁了,是林文的好帮手了,他们一起侍弄菜园,时不时去山上摘果子,林文不在时小优就使劲地打扫地板。
小扫帚买回来了,小优睡觉都想抱着,林文自然不让,在墙钉上钉子,挂在上面。
于是小优早起的第一件事便是拿下扫帚扫地。
看着弟弟欢天喜地的可爱模样,林文心里突然冒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到底是什么呢?林文思索了半天也毫无头绪。
一段时间后,日子稳定下来了。林文接了个活儿,正午带着小优马不停蹄的到处跑,跑着跑着,小优仰起脑袋,两个眉毛几乎贴在一起,他说:“阿文,我头晕。”
林文摸了摸小优的头,心里一怔,简直烫的吓人!我真是疯了,竟然还逼着他干活。林文顿时心疼起来,赶忙让小优躺下。
小优嫌地上硬,找了棵树背对着林文躺下,半天过去了,小优突然说了句:“哥哥啊,你要继续前进,不要停下啊!”
正闭目养神的林文突然惊起,几乎是扑到小优的身边。小优歪在一旁,眼睛紧紧闭上,一看那样,林文又回到了缺氧的感觉,使劲摇晃他,他的身体晃啊晃,就是不理林文。林文如遭雷击,浑身战栗,他喉咙几次想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许久之后,他终于记起:因为他的愚蠢无知,他害死了自己的弟弟!
继续前进,不要停……
熟悉的声音还在耳边,不想这是兄弟间的最后谈话。
林文啊林文,为何你身边的人不断离开而你可以独自苟活着呢!
林文颤抖着想牵住小优的手,平日里可以举起两三百斤重物的手,此刻竟然握不住一个孩子的手!
何其悲哀……也,何其愤怒。
“为什么!”周围的事物开始虚化,场景即将变化,林文跪坐在那里,保持着拥抱的姿势,他朝着天空怒吼:“凭什么夺走我的一切!”
当泪水伴随着怒火一起落下,这匹孤独的狼也就该真正觉醒了,现在,还只差一把火。
若是要问林文什么时候最快乐,大概是十年前,户口簿上还有四个人的时候吧。那时候的林文,生活快乐,衣食无忧,家人俱在,也有一个相互喜欢的姑娘。
林文长相还行,性格阳光,体贴细腻。每次上学总是披着一件蓝校服,绕开马路后步行十分钟到达一家面包店旁的小巷子,一二三默数之后靠着墙边,伸出手往里面探去,不出意外的话会抓住一只同样往这边伸的手。
“嗨哟,早啊小林子!”
活泼的少女加上活泼的微笑,真的是让人难以抵抗的攻势。天色较早,微寒的晨风轻轻穿过两人,带着女孩的发梢,摆啊摆。
“早啊,清泉。”林文回以灿烂的笑容,“走吧。”
“走走走。”女孩一点也不别扭,拉着林文的手往学校的方向赶。沿途的嬉笑打闹是正常的,往来的行人纷纷投向羡慕的目光。趁着时间早没人,清泉把林文带到了学校天台。
“来这里作甚?”林文不解,清泉靠住栏杆,有些慵懒的回答:“吹风。”
“小林子啊!”清泉把头抵住栏杆,冲着地面喊。
“在呢。”林文放下书包,靠着栏杆缓缓坐下,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感觉身边没了动静,林文睁开眼,女孩并不在身边,书包却留在这里。林文并不担心,相互信任,这是彼此独有的默契。
抽了抽鼻子,发觉空气里带了点甜味,林文嘴角微微上扬,那个可爱的女孩准是像以前一样,藏在某个角落等待他的寻找。
“喂,我来找你了。”缓缓起身。
清泉此时已经坐在了天台的栏杆上,因为中间有一堵墙,所以林文没有及时看到。
呵呵,林文,快一点啊,再快一点!
“小林子……”清泉大声呼喊,如果仔细听的话,可以听到少女一丝颤抖的尾音。而林文还在慢慢悠悠的走着。
“你愿意娶我吗?”
面对这个问题,林文不自觉扬起了嘴角,是因为害羞所以才躲了起来吗?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给出了他的答案。
“好啊,那我娶你!”
阳光不知为何突然明亮了起来,就像正午一样,林文突然被推了一下,险些摔倒,正是这一推,让林文没有错过最后的道别。
“亲爱的,你一定要幸福啊。”
清泉眼里泛着泪光,微风刮起撩起了青丝,她用尽一生的温柔,向心上人说出最后的心意,这一刻她超越了所有,她是比苔丝狄蒙娜更加耀眼的存在。
然后,起身,跳跃。
……
原来世界结束的方式不是一声巨响,而是一声呜咽。
林文再次来到了这个悲伤的起点,再次经历痛苦让他身心俱疲,好想……好想有人可以……哪怕是听他说说话,也能安慰一下这个受伤的灵魂。
“我真的……不想在面对了!”
一瞬间,少年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他毫不犹豫翻越栏杆,带着对世界的愤怒与悲伤,如同断翅的飞鸟,向地面坠落。
“是不是有点过头了,本来还有奖励关卡的。”暗中观察的青年嘀咕了一句,“也罢也罢,我不帮你谁帮你。”只见他抬手招了一下,朦胧之中,四道身影浮现。
坠地,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再短暂而漫长的几秒里,林文得出了答案:解脱。
既然在现实里死不了,难得做一次梦,就让他死一会回吧。
“看来你真的很累了。”
是啊,我已经很疲惫的活着了,我只是希望再次看一看最爱的人,和他们说一句话啊。
“要不你睁开眼看看,小林子~”
什么!
林文闭着眼,眼泪肆无忌惮的流出。
快睁眼,快睁眼,快啊!
无论他如何努力,眼皮仿佛是缝合般紧紧闭拢。
这,难道毕竟是一场梦吗,现实中的他此刻躺在床上,睁眼后还是物是人非吗?
想到这里,林文难以遏制的颤抖起来,好害怕,试问,有什么比这难受?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
少女温柔的看着少年,张开手紧紧拥抱了了他。
感受到真实的温暖,林文苏醒了,他躺在清泉的怀里,少女穿着可爱的白色衣裙,长发在微风的衬托下轻轻摆动,此刻的太阳俨然成了陪衬少女的工具,让少女在光芒下熠熠生辉。
最后,她轻轻开口:
“亲爱的,你一定一定要好好活着。”